从2020年底开始,中国政府接二连三地对阿里巴巴、腾讯等平台企业加大监管力度;至2021年9月,对这些平台企业的监管,已超越单纯的贯彻反垄断法的范畴,改为在政府的“共同富裕”名义下持续进行。

薄熙来于2007年11月就任重庆市委书记,一方面通过吸引外国企业来实现高经济增长,另一方面,提出了重视“民生”的华丽社会政策,即建设保障房、解决无土地农民住房等问题。他在任期间具有代表性的举措就是“唱红打黑”。在效仿毛泽东时代鼓励民众唱红歌的同时,又以清除腐败的官员和与其勾结的企业家(黑社会)的名义,将私营企业家的资产未经正式审判就予以没收,得到群众的喝彩。

这种对枪打“出头鸟/胜者”来缓和庶民怨气的手法,和去年开始“过于显眼”的大型资信企业相继受到处罚的现象是相通的。

在验证了哪些政府干部在这场运动中,成为被揭发对象的学术论文中,人们发现,到了胡锦涛掌政时期,那些越是在落实经济政策上有能力,并得到重用和获得擢升,同时也积累了相应财产成为“胜者”的官员,越是容易成为被打击的对象。

原本平台企业就是政府保护的对象。因为平台企业适合规模经济,利用数据资源容易自然形成垄断产业,如果没有以特定产业为目标的产业政策扶持,就很难培养国内企业壮大。另外,在中国,以这些平台企业为首的民营企业,通过承包政府委托的业务,可以利用各种大数据,在提高监视技术的开发能力的同时,也在提高行政统治能力,形成了官企“彼此依赖”的关系。

为了避开被批评的矛头,阿里巴巴和腾讯相继保证,到2025年为止将拿出1000亿元人民币(208亿新元)资金来实现“共同富裕”。这是在8月举行的中国中央财经委员会中强调的“第三次分配”,即通过民营企业等“自发捐款”,实现收入再分配后而采取的措施。

例如,在2021年3月的全国人大第14个五年计划提到的,截至2035年的长期目标中,在扶助民生上虽然使用了“共同富裕”这个词,但是长期目标的优先顺序,明显放在创新和推进数码化社会发展等原有的目标上。在这个阶段,谁都没有想到会强制上述大型资信科技企业提供巨额资金,或者以“教育机会均等”为名,加强对教育类IT企业的监管力度。

在“枪打出头鸟”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联想到2012年下台的原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以及他推动的政治运动,也就是所谓的“重庆模式”。

这一系列的大力度监管,特别是进入2021年夏季后提出的“共同富裕”理由下的分配政策,给人留下了相当突然、失衡的印象。

如上所述,以平台企业为首的资信产业原本就适合规模经济,反过来说,如果放任不管,企业就会不断地壮大,到了对社会、经济的影响力越来越不容忽视时,就会招来官方的出手压制。

如此一系列的政策变化过于突然,给人一种貌似由国家主席习近平一声号令而决定的印象,有人甚至认为这是“文革2.0”的到来。但这种看法明显不对。文化大革命是改造此前的社会主义,彻底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化,在此基础上,以进一步贯彻社会主义的名义发展成文化以及政治斗争。而习近平领导班子并没有否定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经济运营方式。

我们还能想到的是“反腐败运动”的成功经验。2012年,在第18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宣布,将进行“老虎”和“苍蝇”一起打的大规模“反腐败斗争”。结果,包括中共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的“大老虎”在内,全国约有200万名干部成为处分对象。

作者是日本神户大学教授

本来,中国就有在意舆论的民粹主义倾向。而且,习近平领导班子清楚知道,自去年冠病疫情暴发以来,以服务业为主的城市就业机会锐减,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老百姓的怨气正不断高涨。行政机关揣度民意,在2022年秋天的党大会前,有意通过敲打大企业来收买人心。

这样看来,这一系列大力度监管政策或许会给中国经济带来下滑风险,但也不妨视为是中国政府为了避免经济大减速而采取的一些措施。必须注意的是,中国对包括经济安全保障在内的风险作出过度反应,对海外企业来说,也有眼睁睁地失去商机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