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物质并不如今日如此丰腴,科技也不发达的年代,手机未曾听闻,连黑白电视也不是家家都有。晚饭过后,父亲常会带着我和姐姐到古城的怡力海边,或附近一带荷兰人遗留下来的红屋前面的广场散步。记忆里父亲总是在散步中沉思,而我和姐姐则在一起嬉乐,虽然有时会玩得远了,感觉上却还是在父亲的眼帘之下。

父亲幼年时家境贫困,高师毕业就打工谋生。原本该当老师的,却因缘巧合进了报社,终其一生服务报业。小时家里南洋商报、星洲日报都有。每天清晨,报章一送到家里,我和姐姐就会争先恐后地抢着阅读,看得津津有味。父亲觉得两个女儿求知若渴,也关注国际事态,非常欣慰。

有一回,我和姐姐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红屋的基督教堂门口,看见里面传出柔和光线,好奇心起,想进去看看。我把视线转向父亲,远远望去,看见父亲点了点头。于是,我和姐姐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牧师以英语在讲道,一个挂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士转过头来,对我们笑了笑。多年以后,我和姐姐在出国留学时,相继成为基督徒。想起这一幕,终于明白,在那童稚之时,在天父的拣选下,也在世上的父亲的点头下,我和姐姐早已进入了恩典之门,一生笃信基督。

父亲已经过世多年。当我在中国和客户讨论合作事项和业务契约时,我感谢父亲在华文教育风雨飘摇的年代,毅然把我送入华校,让我在神州大陆公干时来去自如,也让我一生热爱中华文化。父亲勤俭的美德,更是成为我这生的一个核心价值观。

父亲一生孝顺、节俭。在数不清的周末,常常开车从古城到昔加末探望年迈的祖母。我会坐在父亲身边,长长的路,不至寂寥。然而,我总是找不到和父亲沟通的话题。一路上,小小脑袋天马行空地发白日梦,或尝试算着有多少棵因车子前行而倒退的橡胶树。路途中间,稍停歇息,父亲用饭。我看着送上来的白米饭,一盘白菜和一碟咖喱,咖喱没有一丁点肉,只不过是咖喱汁浇饭而已。然而,如斯节俭的父亲,在后来却用了毕生所存送我和姐姐出国留学,诠释了严肃的父亲对于子女难以启齿的爱。

一次,他探头一望,原来两个女儿都在读连载小说,不禁莞尔。是的,在那个年代,没有网上媒体,报章是最好的阅读管道。我和姐姐每天追捧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到玄小佛的爱情小说,金庸的武侠小说更不放过。那一个年代,阅读在我们的成长岁月里,带给了我们无以言喻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