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诗人谢皓光有一首英文诗《一大堆的肉脞面》,“此刻我要起身前去,吃我的肉脞面 / 和一大份的辣椒螃蟹,配上多多的面包 / 我还要九个水粿,更少不了泡泡茶 / 油腻的印度馕饼就够我一个人过日子”。

叶诗是对一个心灵归宿之地的向往,有人说谢诗开了一个玩笑,暗示我们没有乡土思念,只有对食物的强烈牵记。

诗人顽皮地模仿叶芝的名诗“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第一句“I will arise and go now”(此刻我要起身前去)就取自叶诗。叶芝写湖岛上的小农舍、养蜂、种菜、黄昏天光等等,对田园简朴生活无限向往。“肉脞面”描述吃各种本地食品,乌打、叻沙、印尼煎鱼饭,说小笼包的“汤汁”流进喉咙时甚至直接用新加坡式英语“zhup”。

阅读旧食谱,意外地,原来可以尝到曾经熟悉的味道。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中,主人公“掰了一块玛德林浸在茶里,机械式地用茶匙喝一口茶,茶水里混着玛德林的小碎片,一进口,我全身一震”,他想起童年吃过玛德林这款小蛋糕,往事浮起心头。

社会景观唰唰唰飞快被抹去,那些不算久远的事情,短短二三十年或四五十年前的事很快被遗忘了。

谢皓光这么写:“此刻我要起身前去,我运气太坏了(for I am sibei suay)/ 我听到小贩们在门口叫卖 / 当我盯着眼前的炒面,幸运饼干的盘子 / 我听到新鲜肉脞中那些美食的呼唤”。“Chow mein”和 “fortune cookie”暗示人在国外,心中念念本地食品。

叶诗的结束段落:“此刻我要起身前去,因为从早到晚 / 我不断听到湖水轻轻拍岸 / 无论我站在马路或灰黑的人行道上 / 我听到心灵深处的呼唤。”

有一年去潮州一个乡镇,父亲的故乡,他年轻南来直到过世都没回去过,我出于好奇想看看那地方,意外地找到祖母住过的小房子。大家说潮州遍地美食,那次行程匆忙没享受到,记得在一家大排挡,一碟韭菜花炒苏东,味道非常熟悉而且久远,小时侯家里常吃的菜,我负责处理苏东,开膛清洗内脏,斜刀切花,真正下镬炒当然不是我这个小毛孩,在外地吃着时都想起这些,旧时家中厨房的氛围也具体了。记得我有一本潮州食谱里有这菜肴,回来后翻找出来,《外婆家的潮州菜》,材料和做法果然一样,确定自己的记忆没错。

为了准备谈老食谱,搬出一大叠食谱,1960年代到1990年代出版的都有,好些不是我自己买的,这个朋友送一本那个朋友送两本,断断续续收下来。对老食谱的兴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书本里读过好些关于过去时代的饮食,《红楼梦》菜肴,法国小说《追忆似水流年》中的食谱,印象很深的还有一本谈名人的素食,达芬奇、托尔斯泰、甘地吃的纯素食谱,偶尔奇想,有机会试试这些遥远的滋味应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