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也随着留学大潮去了欧洲。“出洋好比出痘子,出痧子,非出不可。小孩子出过痧痘,就可以安全长大,以后碰见这两种毛病,不怕传染。我们出过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灵魂健全,见了博士硕士们这些微生虫,有抵抗力来自卫。”

在这里我不想细述《围城》的文学成就,我只想说一说它的神奇之处,就是这30多年来,每当遇到一些人和事,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围城》,因为《围城》早在上个世纪40年代,就已经极为准确地描写了我遇到的这些人这些事,极为准确地描写了我的感受。

移民新加坡后,成为华文老师,“苦事是改造句卷子,好比洗脏衣服,一批洗干净了,下一批还是那样脏。”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新加坡的热带天气变化莫测,往往几分钟前还倾盆大雨,转眼间却又阳光灿烂。每逢这时候,“天气若无其事地晴朗”这句话便会浮现在脑海里。用“若无其事”来形容天气,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买下这本书,摆在床头。大半年过去了,可能书名实在没有吸引力,我对它一直提不起兴趣,直到某一天百无聊赖中随便翻阅了一下,竟惊为天人,从此以后欲罢不能。

得意的时候,最喜欢说这句:恨不能身外化身,拍着自己肩膀,说:“老李,真有你!”

我和《围城》的渊源要追朔到上个世纪80年代,准确地说是1984年。那时我还是一个大二学生,一天跟同学逛书局,同学指着书架上的《围城》向我推荐说, 这是一本好书。

好友盼着去德国留学和丈夫相聚,单位领导一再许诺,又一再食言。 “西洋赶驴子的人,每逢驴子不肯走,鞭子没有用,就把一串胡萝卜挂在驴子眼睛之前、唇吻之上。这笨驴子以为走前一步,萝卜就能到嘴,于是一步再一步继续向前,嘴愈要咬,脚愈会赶,不知不觉中又走了一站。那时候它是否吃得到这串萝卜,得看驴夫的高兴。”

本人才疏学浅,胸无大志,但是侥幸考入名牌大学,便每每被人刮目相看,因为“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这些只是随手拈来的例子。几十年来沧海桑田,大浪淘沙,无数轰动一时的文学作品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或者渐渐被人们遗忘,或者只能作为名著欣赏和研究,而不再具有现实意义。《围城》却是常读常新,依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我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人和事,时时对应着书里的某一页某一段某一句。时代变了,世界变了,但是人性没有变。《围城》描写的就是这不变的人性。

谈恋爱的时候,体会了什么叫爱恨交织:“她这时候愈心疼,愈心恨,愈要责罚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