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奶妈住芽笼三巷排屋。屋子在巷头,奶妈就在屋后起了炉灶、高桌,卖面的生意就这样做了起来。

早上六七点就有人来买面,11点多卖完收摊。奶妈清洗后,开始准备隔天面摊所需配料。

碰到“地牛”突击,好心的街坊会通风报信,“地牛来了、地牛来了”。只好熄炉灭火,收起锅碗瓢盆,客人躲的躲跑的跑,还帮忙藏碗筷那才可爱。地牛离开后,大家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吃面。

再说芽笼三巷的居民,都好像电影里面走出来的人物那样有型有味。巷子里有卖菜伯,后巷有卖面包的,有隔着百叶窗卖菜饭的,还有小型杂货店,以及让街坊“问神”的庙宇。

我的那一碗面不用钱,配料还比别人多。因为卖面的是奶妈。

晨起,筷子敲公鸡碗、铁匙捞面的声音夹杂熟客说笑声。空气里,自制的辣椒酱刺鼻,猪大骨汤头的香味,煮熟的面条、卤肉等种种气味层层交织。碰到下雨,水汽的味道加上打雷下雨声,感觉有什么快要从空气里溢出来。

虽然她只是奶妈,但我更像是寄养在她家。逢年过节爸妈接我去拜年后会把我送回奶妈家,平日带出去玩后,也是带回奶妈家。奶妈常说能照顾到我们姐妹是她的幸运,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幸运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奶妈却待我如己出,全心全意带着希望我健康平安快乐的心疼爱着我,为我打气,并用她最熟悉的方式为我煮面。

午后四五时,她一贯地用江鱼仔和黄豆在火炭炉上熬煮猪大骨汤,直到隔天早上。从不见她急躁,只是下足材料,然后好像把一切都交出去给过程给时间去促成那样。时间就是食材这件事,是我小时候每天亲眼看到尝到的。

在外头不大吃面,因为我的童年是在茄汁捞猪油面的日子里度过的。

后来赚了点钱,奶妈还搞小装修,依着墙壁起了平台,下面摆七八张椅子,街坊买了面可以坐下来吃。只是,排屋哪里可以做生意?

奶妈没结婚,克勤克俭的她把赚来的钱都给了家庭养活侄儿侄女。她时常说自己胆小,但她不识字却可以义无反顾,为了帮补家计担起风险。我看她的胆汁胆量是在每天的刻苦付出、在没有办法生出办法当中,一点一滴磨出来的。

80年代初,一碗面卖八角钱,有带碱黄面、面薄、幼面、米粉、粿条,可煮汤或干捞茄汁、辣椒酱和猪油,配料有猪肉片、鱼饼、鱼丸,葱头油(炸葱头)、肉油粕(猪油渣)。每周固定一天,还有卤面、叻沙、马来卤面、米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