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岸在80年代以前都是革命史观,凡被认为与主旋律不同的人物,都是“反革命”。因此,梁启超、严复这些启蒙人物的贡献都被忽略了。如李泽厚所说,“救亡压倒启蒙”,把思想多元化的道路都堵住。

的确,“五四”后便没有《红楼梦》。人们不禁要问:“五四”的片面宣导,到底让我们遗忘了什么?

张灏解释,五四激进主义的一面,即便放在全球范围内比较,亦有其特殊性。细察之下,会发现其他各文明并没有像中国一样,有过一股像五四这样震动全国大规模的、激烈的、全盘的反传统思潮。即便是俄罗斯的西化派,亦并不完全否定东正教传统;即便是土耳其凯末尔的革命,也不否认《可兰经》的权威。而五四一代则要全盘打倒“孔家店”。

说到治学渊源,黄克武指出,上世纪80年代,有许多海外学者到台湾讲学,三位研究思想史的大学者——余英时、张灏和林毓生,也都有不少书出版,带动了思想史研究的风潮。访问中,黄教授特别提醒,中华传统的历史认识往往是以鸦片战争为中心一分为二,他和大陆的朱维铮都认为,欲了解近代中国思想变化根源性的动力,要从鸦片战争之前,西方思潮影响仍然不大的清代初期、中期开始看,才有分晓。

张、余的对谈,围绕着西方“幽暗意识”对五四等的反思。最后提到,海峡两岸至今出现的先知型知识分子,如台湾的殷海光和大陆的顾准,虽未具备“幽暗意识”,但却有不可忽视的象征意义(殷海光是张灏导师之一)。网上所载原刊《开放时代》第127期,张灏的文章《重访五四——论五四思想的两歧性》,也有鲜明的论述。

本专栏以文史哲为主,只想探讨一下新文化运动(即广义五四运动)的得失。一番搜索,发现近十多年来,中国大陆一些独立知识分子,都很喜欢访问具有治学渊源的台湾学者,也谈论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新思路。这里只能列出几点,有机会大家不妨按图(标题)索骥,细读原文,以免被我断章取义。

学者认为,饱受一战摧残的欧洲,曾让梁启超、胡适、陈独秀、蔡元培等启蒙人物醒悟,思想回归温和保守,坚拒激进潮流。只是后来的狂飙,把他们打成“被抛弃的选择”。

今年是“五四”运动的一百周年,也是“六四”事件的三十周年。两者都发生在中国政治中心北京,而且也都惊动国际。但所谓世态炎凉,“五四”的众声喧哗之后,我们会看到“六四”的沉寂。

(作者是本地退休报人)

饱受一战摧残的欧洲,曾让梁启超、胡适、陈独秀、蔡元培等启蒙人物醒悟,思想回归温和保守,坚拒激进潮流。只是后来的狂飙,把他们打成“被抛弃的选择”。

为什么要做这个访谈?余杰说,他意识到,共产主义思潮在中国的兴起,共产党最后夺取政权,是百年激进思潮发展到顶点的必然结果。对中国的“赤化”,五四要负很大责任。如今,中国官方将五四定义为以民族主义为主轴的“爱国运动”,而民间独立知识分子则高扬民主与科学的绝对价值。对抗状态当中,要深刻反省五四,则只能是种奢侈。

首先是2007年8月至11月间,作家余杰到美国华盛顿,约访俄亥俄大学历史系退休教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张灏。洋洋数万言,题目是《以“幽暗意识”透视中国百年激进思潮》。

康庄道

其实,高调以“爱国”颂扬1919年5月4日的学生行动(即狭义的五四运动),也有其反讽之处。因为当年北洋政府不只顺应民情,辞退了被指“卖国”的官员;火烧官宅、重殴外交官的学生,也都在扣押了三天后获释,不予追究。6月间,千余名学生因争取言论自由,麕集在北京大学内,总统徐世昌派官员向学生道歉,学生才散去。而1989年的6月,反腐游行的学生与群众,也认为他们出于爱国!

另外一个有关思想史的访问,是大陆李睿毅与台湾中央研究院黄克武教授的对谈,题目为《被遗忘的启蒙》,收录于第14期《东方历史评论》(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4月)。本期特辑为“脆弱的新政:明治维新与清末新政比较”。《评论》主编为许知远。

结论时,黄教授提到王德威曾经在小说史方面提出过的一个命题:“没有晚清,何来五四”,意即晚清的多元性和开拓性远远超过“五四”,“五四”反而把路子走窄了。

中国的暴力革命延续时间也最长:“法国大革命的高潮,即罗伯斯庇尔的雅各宾派当政时期的血腥屠杀,仅仅持续了1792年之后两三年的时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列宁当政之后,有过短暂的激进政策,但很快便后退,转而实施‘新经济政策’,此后斯大林又有十多年的激进政策,不久即再度缓和;但毛泽东的激进政策整整持续了二十年时间,可谓空前绝后。毛受五四影响甚大,没有五四,毛不过是梁山好汉而已。”

这是云茂潮先生的子女“为纪念先父”而惠赠国大图书馆的新书之一。饮水思源,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