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民国“学术怪杰”辜鸿铭《论语》英译中“自然界中之生命体与非生命体”,特地点出大自然,倒似钱之“大言”。最妙是,辜还进一步引英国19世纪著名“湖畔诗人”华兹华斯有关诗学的理论“滋润想象力”,并于“辜解”(《论语》)中以一大段话语趁机阐发中国文明的特征。可见“辜怪杰”并不停留在“认识鸟兽草木”表层。
在热带岛国期间,外孙男和外孙女来公公婆婆家,最重要的节目是沿河道散步。做公公的也自然而然边散步边对小外孙进行“生活教育”。五岁的外孙男是“恐龙迷”,各类恐龙中英文学名几乎都装在小小脑袋中。告诉他沿河可见属于恐龙后代的大蜥蜴。有一天终于见到了。“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我真的开心!”回家时他不断重复这话。至于河畔常见的白腹秧鸡,小东东更是一看就能直呼其名。正是:两种秧鸡,同样教育。
话似乎扯得太远。其实,无论钱宾四也好,辜鸿铭也好,对《论语·阳货》之解读都不过同样将“诗教”融入大自然。多认识鸟兽草木,不仅能增长见识,更重要的是爱上大自然。终极目标或为李泽厚的“人的自然化”以及“自然的人化”。
那一天去儿子位于奥马鲁郊野的新居。傍晚时分——暮春的傍晚四围还亮灿灿——在户外眺望田园美景,忽见不远处草丛微动,踱出两只从未见过之漂亮禽类(我无法确定此物是鸟还是鸡)。黑背紫腹红喙褐爪,色彩艳丽之至。以相机拍将下来给长孙女看。“Pukeko!”她脱口而出。我小吃一惊,问孙女怎会“认识”它。“老师教的。”她答曰。不由不佩服这里的“生活教育”。
至于南太平洋岛国郊野的Pukeko以及热带岛国河畔的大蜥蜴和白腹秧鸡这些可爱的“小朋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介”——钱宾四先生的“小言”——罢了。
“俯仰之间,万物一体”,甚至“天人一体”——我要孙儿们学习这些大道理?当然不是。不过希望他们能亲近大自然,了解生我养我育我的大自然。成长之后,方能明白自己是大自然的一分子,很小很小的一分子,方能谦卑地在天地之间自足而自在地生活。
其实2000多年前孔老夫子早已通过“诗教”推行“生活教育”。《论语·阳货》不云诗(《诗经》)可“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一般解读为“增广见识”(即便朱熹的注解亦说“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钱穆的《论语新解》则认为“多识”者不过是“小言之”;“若大言之,则俯仰之间,万物一体,鸢飞鱼跃,道无不在”——简直是“微言大义”。
回家翻阅数年前所买的一大册新西兰鸟书,果真是Pukeko!(新西兰南岛湿地的水禽,Pukeko乃毛利语。)上网查询,原是秧鸡科。某私下为其命名曰“紫腹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