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面对跟当年自己一样求知若渴的稚嫩学子,小杨期盼学生们能走远一点、多看一点。他在系里设了个小基金,专助家境贫寒的学生出国看建筑。“搞建筑的人要多走多看,好奇心要重些,多问几个为什么。”他说。

我一直挺好奇:一名新加坡70后,读中学时已再无华校,是什么让他走上了华族传统建筑修复这条路?“回想起来,都因读书时多问了个为什么。”小杨笑着说。

听专事建筑的人说建筑,总是特别好听;听小杨说建筑,故事里还多了一个“细”字,无噱头也不自夸,就更有听头了。就说看华族庙宇吧,小杨会先告诉你源流归属闽粤潮,再教你细观台基、屋身、屋架、屋顶四大件。当你以为这就叫“看建筑”时,才发现刚刚不过是暖身,大戏还在后头——从大殿祭坛转入东西配殿,来到后殿再绕出回廊,小杨的故事总是3D的,庙宇的历史渊源历代演变,融在周密考证的一个个细节之中,此时你会发现眼前的古庙宇不再只是一座建筑,这简直是一道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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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中有双杨,老杨和小杨。老杨是书业前辈杨善才,年轻建筑学人杨茳善便是小杨了。

今天40出头的小杨是新加坡科技设计大学(SUTD)建筑系副教授,在本地传统建筑修复的领域也已身经多“战”,曾参与圣安德烈教堂、粤海清庙、资政第、凤山寺、双林寺的修复,其中他主导修复的凤山寺和粤海清庙曾分别获UNESCO颁发的“亚太区文化遗产保护奖”卓越奖和优异奖。

跟小杨一路走着看着,你还会听到好多从未听过的细部构造名称,传神动听又带点古怪:台基上有柱珠、斜魁、石鼓;屋身看龙柱、四点金柱;屋架上的“筒”造型各异,莲花形吊筒是垂花,狮子形瓜筒称狮座,胖墩墩的就叫金瓜;屋顶上更是热闹,除了剪黏滴水檐板,还有鹅头、鸟踏、西施脊、燕尾脊……

那是90年代末读大学的日子,讲义里一句“本地华族庙宇的建材全数来自中国”的定论,让他心起好奇,但也心存怀疑,开始借着岛内岛外的旅行一探究竟。也是这番寻找和验证,让他选定了这条“研究建筑史-修缮古建筑-还原旧模样”的路子。

记得初识小杨那会儿,他还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建筑系读博士。一到周末,他会应一众朋友的请求,带着大伙儿到城中各处去看老建筑。小杨是潮州人,说话慢条斯理也实实在在,用辉哥的话说,这是个有“潮州人的儒雅、建筑师的严谨、手艺人的细心”的年轻人。周末的小杨总是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大热天里总是没多久就大汗淋漓,一边走着说着,一边用手帕频频擦汗,受益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