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早上车后，胡子大哥从不说明当天的完整行程，却东拉西扯花边新闻或说些无聊的笑话。行程中居然有“跳”过项目的情况，我向他询问，他要不打马虎眼说，景点A和景点B是一回事嘛，要不就解释，到达某景点时，看到大部分人在车上睡着了，就决定不停车了……越说下去，他越心不在焉，越不耐烦，我放弃。

只能根据他透露的一些行为喜好来做粗略推测，他爱骑着“哈雷”型摩托车沿州际公路兜风，交过几个萍水相逢的女朋友，在美国也做过导游，打临时工……

“我在美国待了20年，回来新加坡不久。我现在是做 part time的……”我们的领队开门见山作自我介绍。

大多数人的人生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艰难遭遇，司空见惯，彼此彼此，一笑置之──其实不是冷漠。

今年农历新年，我和妻子想体验“逃年”，就跟旅行社定了二月初出发去新西兰游玩十天的团。新西兰与欧洲不同，不是每到一处当地导游接手带领，而是整个行程都由旅行社派的领队负责。十几个人小团队，领队就是这位言谈举止随兴随意的胡子大哥。

新加坡人有修养，团里没人追问，他在美国20年都干什么，整个青春大好时光，为何没能存钱？人到中年谈不上“衣锦还乡”，却反要动用老妈积蓄支付新屋首期？

接下来每天大家相处，他说了更多私事，是喜欢“往外掏东西”的个性。

路上身临其境，他几次说他很羡慕新西兰等国的福利制度，对新加坡的有关政策就颇有微言。有件事尤其令他耿耿于怀：他办妥购买99年地契新组屋手续后不久，政府又推出35年地契新组屋，他想调换，又不舍得那笔已交付的首期被“没收”，请议员代为陈情，或自己写信向有关方面投诉，都不果，为此失望气恼。

他对他的雇主也牢骚满腹，津贴太少，缺乏人情味；新西兰旅游团的领队要办理长期签证，几百元的费用，全要他自己负担。

留长发，蓄胡，奇怪，倒没有文身。50岁不到，单身。购买的新组屋还未到手，又不愿与陌生人“联手”申请租赁房，目前暂时和年老的父母同住。母亲疼他这个独生子（他分别有个姐姐和妹妹，都嫁人了），拿出积蓄帮他还了新组屋首期；父亲可能嫌他没出息，给他脸色看，催他尽快搬出去……

很多人活到一把年纪，仍然未必活明白：自己的命运，自己要去担当。往往是，活着，开心就好，又悲哀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