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在道场附近兜转了两个圈,仍然找不到免费又安全的停车位,唯有硬住头皮停在印裔灵隐寺后面的道旁。我前几个月某星期六就停车那里,岂知做完功课后准备回家,车前镜已粘贴台湾人说的牛肉干,让我很受挫折。

向来只赞叹髹上奶白橘红漆料的百人宿舍是多么地赏心悦目,却不曾留意这几排建筑是否还住着人。近日由于印裔灵隐寺拆除风波闹大,才知道美丽又具历史价值的百人宿舍早已不保,随时随刻都会给有权有势的大腕铲平,改建为47层高的公寓。

友联出版社(那个充满怀念的名字)新楼的大片玻璃窗很采光,姚生曾自豪又感叹地说:“这座楼最贵的就是那些玻璃。”我用手指轻敲掂掂厚度,果然十分厚实。

最惊心的尚不止于这棵有情有性的友联之梁木,而是日渐减少的玻璃窗,不知那些识货的玻璃鼠偷,如何将重甸甸的大幅玻璃整片拆除搬走。

百人宿舍已打开这个眼见的第一个缺口,再不挽救就会太迟。但在印裔的十五碑,我只是个他者,连声援可能都不够资格。可是此社区的居民怎可以视若无睹处之泰然,难道那一栋栋冷冰冰泰山压顶似的中环车站建筑群,还不够吓人么?

下车后抬头一望,惹兰罗刹里奥的路牌就在对面,我飞快盘算一下,要不要现在就走上前去拍摄“百人宿舍”的最后身影?还是下午离开时才拍较好,因为时间较从容。但那个决定是错误的,因为每天依时依候必会报到的暴雨,那日下午并没有缺席。

出版社迁址后那块地也转手,但新业主却迟迟没有动作,一直丢空许多年。我每日上下班必定经过217路,只见本来的几棵树已长成丛林,最左前方的那棵大树却自己逐渐枯死,大有《红楼梦》第七十七回死了半边的海棠之兆。

市政局的大佬们怎会如此努力执勤,连懒洋洋的星期六也不溜去喝下午茶,很令市民佩服。不过,我心甘情愿的奉上30令吉罚款以丰富市库,也不愿意支付每小时4令吉停车费加上6%服务费,给坐地起价的沙石滚滚停车场地主。两相权宜,还是买中标概率如俄罗斯轮盘的市政局比较化算。更何况是随时狂风大作阴雨连绵的礼拜天,俄罗斯轮盘的命中机会应该比平日更低。

就在那天才发现,那座对正印裔喜帖街出口的宿舍,整副木窗已失踪,露出黑暗幽深的大窟窿,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空洞眼睛。太可怕了。我怕的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不祥预兆──已经搬空的百人宿舍若不是给无坚不摧的大力神手铲平,也迟早会给无所不偷的鼠贼小盗拆得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