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方面在台词上极尽古典,另一方面《南柯一梦》也选择了些许颇为现代创新的改编方式。首先,剧中淳于棼的生活背景安排在现代,身份是海军将领,服装与布景也完全融入当下。但看完第二部如梦,因大多数情节发生在槐安蚂蚁国,现代改编的意义在这部分并未凸显,反而在古典语境与幻想绮丽的超现实世界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同时,舞台布景独具匠心,塑造出多个不同空间,尤其是梦中的蚂蚁国,从一开始影影绰绰隐于屏风之后,到后来王国场景采用全白风格,舞台中央的洞穴始终象征着所谓槐安国其实不过是一个蚂蚁洞。但在《南柯记》中,汤显祖所写的梦最奇特,对蚂蚁国的描写,却尽量平实而贴近人世,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从而凸显蚂蚁国深刻的比喻意义。在《南柯一梦》的舞台上,全白的蚂蚁国场景及演员造型却过于科幻与超现实,可能与原文的处理方式有所出入。

《南柯一梦》之如梦是今年新加坡国际艺术节的节目之一,由TOY肥料厂呈献,是其《南柯一梦》三部曲的第二部。《南柯一梦》改编自明代著名剧作家汤显祖的剧作《南柯记》,讲述主人公淳于棼因一场梦而进入蚂蚁王国,历经几十年荣华落魄,最终醒来却是一梦的讽世故事。《南柯记》过去仅以戏曲形式面世,TOY肥料厂首次将之搬上话剧舞台,借国际艺术节三年演出委约的机会,将《南柯记》改编成《南柯一梦》三部曲,第一部《入梦》已于2018年上演,今年第二部《如梦》与观众见面,继续主人公淳于棼虚幻、奇异又刺激的梦境。

《南柯一梦》的演员在这方面表现不错。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大段原文的台词并不容易理解消化,许多人必须依赖英文字幕才能理解剧情内容。显然,使用原文台词是把双面刃,它既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中国传统古典文化之美,又不得不面临着阅读的壁垒,在翻译成英文的过程中丧失语言本身精巧的结构与丰富的内涵。对我而言,观看演出后我的态度更倾向于欣赏汤显祖语言风格的清丽典雅,原文所带来的观感与直接刺激,毕竟是难得的剧场体验。

《南柯一梦》之《如梦》的演员台词,几乎全部使用汤显祖《南柯记》的原文,保留了原著所独有的古典韵味。这种形式所产生的现场效果,首先对演员要求高,因为背诵整场古文的台词不易,同时若口音不标准,则所出来的古典范儿不会那么正,容易显得不伦不类。

最后,《南柯一梦》以三部曲的呈现方式,表现了TOY肥料厂对《南柯记》的重视,以及想要完整改编的决心。尽管并未观看第一部《入梦》,在欣赏第二部《如梦》时,我仍能被剧情代入并获得不错的视听体验。但《南柯记》在众多人物塑造上颇为复杂,其“人生如梦,万象皆空”的主旨,若就单部作品的完成度来说,并不能很好地体现,这对创作团队来说应当是最重要的取舍。在剧场我看到许多学生观众,单从《如梦》而论,他们或许无法真正理解《南柯一梦》的意义与价值,希望他们能继续观看第三部曲《辱梦》,在古典的氛围中,获得当下的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