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逼供间谍,就是听他被打昏后说的话,那一定是他的母语。
灾难,像一场炼狱,毁灭寻常生命,也竟然逼出了人性的真与善。电影《面纱》的结尾是这样的:七年之后,妻子带着儿子在伦敦街头遇到了旧日情人,儿子问她:“妈妈,他是谁?”“他谁也不是。”这个生父不详的儿子取了与细菌学家同样的名字。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贵,什么人值得爱,昔日浅薄的女人终于明白了。
灾难,文学的母题之一。灾难是把人的困境推向极致,在极端中呈现人类的根本性思考。
《波斯语课》中,假波斯语的第一次穿帮,是在一次德军野餐中,科赫突发灵感,问帮厨的吉尔斯:“树的波斯语是什么?”吉尔斯脱口而出:“拉扎。”一顿拳打脚踢:“面包也叫拉扎!你这个骗子!”吉尔斯坚持:“在波斯语里,面包就是和树同一个词。”也没错,——对于吉尔斯来说,树就是他精神的面包。
灾难,像一场炼狱,毁灭寻常生命,也竟然逼出了人性的真与善。
影片中有两个场景震撼人心。德国军官科赫用吉尔斯教会的假波斯语,说着自己的故事:母亲死亡,父亲残疾,饥饿贫穷,所以想当厨师。这是第一次,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处于平等地位,用平等的语言交流,吉尔斯甚至占了上风。他处于发问的、“老师”的位置。科赫脸部僵硬的肌肉,第一次变得柔和。第二个场景是,吉尔斯从犹太犯人的名字中得到灵感,把他们的名字与科赫所要学的单词一一对应。工作、饥饿、明天,希望……如果说吉尔斯为保性命,每天胡诌数个波斯语单词,而此刻他由被动变为主动,指着卡片,逐个教读,声情并茂,煞有介事,老师的风范从来没有如这一刻“像真的一样。”
极端的处境里,温柔与残酷对抗着。只要不被毁灭,人类总有奇迹发生。
根据毛姆小说《面纱》改编的同名电影,拍的是天灾之中的人性。毛姆来过中国,他把霍乱发生的场景安排在20年代中国广西山野的“梅谭府”。英国中等家庭出身的漂亮女主人公,怕自己嫁不出去,匆匆答应了细菌学家的求婚。不久,夫妻俩来到了丈夫的工作地:香港。妻子很快与英国外交官有了外遇。电影增加了三处情节,而使原作更具力度。丈夫对妻子说:“要么你跟我一起到中国的瘟疫发生地工作。要么我明天以通奸罪跟你离婚。”妻子没有选择,只能与丈夫一起去中国。原来空虚无聊的这女人在异国的乡村为修道院做义工,教孤儿做游戏,目睹丈夫种种艰辛的工作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丈夫最后因感染霍乱而死亡。电影增加了细菌学家为中国灾民找到干净水源的情节,其形象更为高大,妻子由不爱而爱的理由更充分。
电影《波斯语课》(Persian Lessons),又掀起了二战佳片高潮。比利时犹太人吉尔斯假装会波斯语逃过死亡一劫,劳工营头子、纳粹军官为开餐馆的梦想,每天学四个波斯语单词,这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电影故事,构筑了极大的悬念。
(作者是中国作家)
正是在完全陌生的语言中,科赫体现自然人的正常一面。吉尔斯对他而言,仿如一个人在钢筋水泥之中看到一棵自然的树,可以正常呼吸透气。最后科赫用假的波斯语创作了一首诗。我们不会发笑了。假的波斯语与真的波斯语,在此的意义是一样的。
语言到底是什么呢?它对人意味着什么?心灵中的这一震颤,超过了离奇故事的吸引。那一个个犹太名字对纳粹来说是一条条编码,而对吉尔斯来说,是一个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