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姚梦桐先生的专著作导引,我开始重读郁达夫旅新期间发表的散文随笔。这次找来的是秦贤次先生编的《郁达夫南洋随笔》,集子里没收录的,就在旧报库NewspaperSG里查找,多半都能找得到。
同样让我有点意外的,还有这一句:“个人的恋爱、个人的生死,以及个人的感情的起伏,在这一个大的时代里,当然再也唤不起大众的注意来了。”这里面,有多少是出自郁氏自己写作的苦恼呢?
四题中的第一题,理应是华报副刊,事缘郁氏1938年底南渡星岛,在《星洲日报》主编文艺副刊,三年里写过不少编辑心得。在《编辑者言》一文中,我留意到郁氏提到编者的“职分”和“pose”(姿态)这两个概念。对曾任华报副刊编辑的我来说,当年编的虽非文艺副刊,却也不禁对郁氏门道好奇起来:郁达夫为自己设定的,究竟是个怎样的pose?
他跟作者的对话,说的则多是写作之事。要到这回重读才发现,郁氏其实在战前就吁请马华作者在作品里多些融入本地色彩。他极为赞赏马华作家温梓川的两个短篇小说,即分别以南洋社会中小贩和印裔苦力为题材的《阿松伯的生辰》和《解脱》。郁氏写道:“像这一种看来似乎不甚华美的题材,能一一精细地刻画起来,很容易铸成马来亚中下层社会的现实禹鼎。”
说到郁氏的南洋随笔,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槟城和马六甲游记。这次重读,告诉自己要跳出游记范围,尽量多读,把以往阅读碎片一一连接起来。也许是因为这样,读着读着就看出了新意——华报副刊、华语剧场、华巫翻译、华校校歌,都是初读时没留意到的内容,这里就简称郁氏的“马华四题”吧。
原来这里说的,是郁氏对自己的三点期许:一是提醒自己,做编辑看稿子,要“去取不偏倚,对人无好恶”;二是告诉自己,身为副刊编者,“原须不忘教,也须不忘学”;三是告诫自己,目标可“即远且大”,“脚切不可远离了地”。我想这样的pose,无论对哪个时代的副刊编者来说,都会是个有益的提醒吧。
此次重读,也留意到编者跟读者、作者之间的密集对话。在旧报资料库里浏览,你常会看到当年华报副刊编者的身影,在编者启事、答读者问等栏里跟报纸外的读者互动。郁达夫既是当年文艺副刊编者、自己本身也是作家,他说的话似乎更多些——有读者向他请教写作中的“应读之书”,他除了介绍几位著名小说家的作品,还会仔细讲述这些作家在人物塑造上各自采用的技巧;当笔战文字占去大幅版面时,郁氏也会出现在编者启事栏里,郑重地向读者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