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花砖的历史渊源与传播路径,学界有各种论述,从西班牙的马约里卡式到英国的维多利亚式,伴随海洋贸易与殖民扩张,这一建筑材料在20世纪初的东南亚和东亚风行一时,也被用在南洋和华南的华侨华人建筑中,体现他们的海外生活经验与文化趣味。新加坡曾是英国海峡殖民地,建筑文化上受到相应的影响,因贸易之便可以获得对应的建筑材料。19世纪末马来亚华人头家宅邸中,英国格拉斯哥的铸铁构件与维多利亚式花砖是昂贵时髦的建筑材料,成为富裕阶层社会地位的象征,缤纷艳丽的花砖与热带蓬勃热烈的气息相吻合,成就南洋生活的华丽梦想。
台湾花砖专家康锘锡最近出版新著《台湾老花砖全图录》,是我购书愿望清单上的一本。在亚洲花砖研究中,细致入微的是日本学者,特别是关于日制花砖的研究。几年前专程到爱知县常滑市的INAX花砖博物馆参观,看到完整的花砖收藏,配合精美的展示与详实的说明,令人感动不已,亦感慨私营企业倾力资助相关研究,不仅建成世界一流的专业博物馆,其高品质的出版物足以成为收藏品。
花砖不仅有美丽的图案可供欣赏,其工艺技术、生产制造,以及铺设运用,也是另一段值得探究的历史,建筑材料的运用有着时代的特征,反映业主的文化趣味与建造商的技术力量,细品建筑细节是文化古迹的魅力所在。
“花砖”指的是一种装饰性的建筑材料,也被称为“彩瓷面砖”,因种类繁多,各地有着不同称呼。2015年出版的“Peranakan Tiles in Singapore”(新加坡的土生瓷砖)是论述本地花砖的专著,因冠以“土生”二字,从某种程度上界定花砖的使用群体,因而引发话题与争议。考虑到除了釉面瓷砖,也有未上釉的陶砖,反复思量间觉得“花砖”一词较为中性,能够涵盖多种类型。
《林氏大宗祠九龙堂·祖德宗功》一书发布后,每周六上午10时至12时在广东民路239号(239 Cantonment Rd S089768)举办导览与新书分享,活动截止于11月11日,网上报名:tinyurl.com/KLT-Guided-Tour-Registration。
南洋生活的花砖印象,伴随华侨的脚步而至他们的原乡。还记得第一次到福建南安后埔林路99间大厝考察时的震撼,当看到这位星洲建筑商的宅邸,地面满铺拼贴几何图案陶砖,墙裙满贴万字符瓷砖,这些花砖与天福宫1906年翻修时所采用的一模一样。不远万里将这些花砖运回家乡,可见林路对于花砖的热爱,而在偏远的南安乡村,当地工匠学习铺贴这些新的建筑材料。亲眼见证南洋与闽南的建筑文化交流,2019年10月在本地举办题为“福建人的建筑:从天福宫到林路大厝”时,特意以万字符花砖图案做为展览手册的封面设计。
建筑材料的运用有着时代的特征,反映业主的文化趣味与建造商的技术力量,细品建筑细节是文化古迹的魅力所在。
华丽的花砖实际上是造价相对廉宜的建筑材料,相较于华族传统建筑工艺的木雕、石雕、泥塑、彩绘等,施工可谓简易便捷,不仅可用于室内,亦能用于室外,花砖贴面经久耐用,容易清洁维护。日本大量生产花砖后,从源头上降低材料成本,且针对不同族群的文化需求而设计新式图案,逐渐占据欧洲花砖在亚洲的市场,花砖运用得以普及,不仅用于装饰建筑,也用于装饰墓构件,花砖代替石雕成为墓园里的亮色。
林路对于花砖的喜好,亦体现在他生前创办与主持的最后一个项目——林氏大宗祠九龙堂。这座1928年兴建的祠堂,地面满铺花纹陶砖,墙裙满贴釉面瓷砖,以花砖作为装饰的做法,延续到九龙堂的建筑翻修,看似统一的花砖装饰,其铺贴与拼接细节透露建筑所经历的装修演变。建堂初期在前堂正中神主龛台与二楼阳台正中墙裙,满贴华丽的花卉与几何图案瓷砖,其余则是较为便宜的单色釉瓷砖打底,混贴少量花卉图案瓷砖。1948年翻修增设左、右神主龛时,亦增铺墙裙瓷砖。1980年代后堂正中增建神主龛,龛台装饰当时流行的马赛克,正面主板以山水田园风光为主题,两侧配以手绘吉祥图案瓷砖,龛台背面镶嵌14幅选自二十四孝故事的手绘瓷砖,以及寓意九龙堂的九组手绘龙纹瓷砖。九龙堂有着独特的祠堂装饰与神主牌位,亦见证花砖在本地运用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