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很快乐，当我离开曼谷艺术文化中心，即使回来曼谷前两天，明明还在忧愁如何另谋出路。近几年来，仅靠写稿赚取微薄的生活费过活，日子过得左支右绌，一直尝试在生命的欢悦和生活的疲惫之间保持平衡。但我或许本来就不应该梦想可以像刘以鬯那样卖文维生，毕竟新马不是港台，四方八面其他作者，大概没有一个跟我一样天真，他们大多是为了兴趣或者打发时间而写的吧？即使是在台湾，也不见得每个文字工作者都能像陈雪那样努力那样幸运。而且我一直是黄丽群那句话的忠实信徒，她说，别人在支持创作者上没有任何道德义务。
然后我又回到曼谷艺术文化中心走走。只是走走，没有特别想看什么展览，只想感受一下那个场所。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踏入曼谷艺术文化中心，我就非常快乐。上次我来这里，感觉还是恍恍惚惚，彼时母亲刚刚离世，这回心里什么地方已经完全松懈下来。傍晚时分离开曼谷艺术文化中心，一路沿着暹罗广场的天桥与往来的陌生人擦身而过，踏踏实实觉得，我跟这个时代是真的脱节了，然而我还是很快乐。
所以，《联合早报》肯容我在这块小小园地放任了13年，我很应该心怀感恩。尤其要跟余云和琬仪说一声谢谢，她们对我的疼惜我一直放在心里，永远永远永远。然而，或许是时候尝试一些别的什么了，我不是一直想画绘本吗，我不是一直想玩封面设计吗，我不是一直想在便利商店或者咖啡店打工吗，或许是时候去实现这些我收藏了很多年的梦了。那么，下个星期一是最后一篇，其后《没面子书》将会正式结束。当然也要跟我的读者说一声谢谢，不管你们喜不喜欢这个专栏，谢谢你们曾经读我。
13年前开始撰写《没面子书》这个专栏，正是最迷恋泰国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回来泰国背包旅行一次或者两次。13年来，曼谷心脏地带变化好大。红衫军扰攘又沉寂了；洪灾来袭又消退了；金城戏院毁于政治怒火；银都戏院遭到时代淘汰。百多年前一路驶来的华南蓬火车站已走进历史。从前我来曼谷，每天黄昏都会坐在湄南河畔吹风的小公园，我也很久很久不曾造访。唯独曼谷艺术文化中心还是曼谷艺术文化中心，依旧是非牟利，依旧活泼多元，依旧免费开放，即使大疫前两三年，因为曼谷政府中断资助，一度面临断电断水窘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