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环境开始改变,当曾经相信的不再是所能够相信的,就难再将热诚延续,难以继续全情投入。也许是不能认同的大方向,也许是不习惯的人与事,也许是看不见的未来,也许是被耗损的精力,负能量长年积累最终必定让人无心恋战,唯有放弃执著以便至少还能苟且偷生。

千禧年后,当罗文、张国荣、梅艳芳等香港乐坛巨星在很短的时间内相继离世后,我们知道香港乐坛最光辉的一个年代已经终结。因为这几位都是在东南亚娱乐圈呼风唤雨响当当的人物,留下的好歌好曲无数。有得回忆,意味着曾经有过美好。若连回忆都没有,终结不终结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明知变幻才是永恒,也经历过不少的潮起潮落,但实在没料到还得参与一个时代的终结,偏偏那是个我曾经引以为荣并以之为生的一笔一划。那并非幸与不幸的事,而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不幸加上不甘心,就有点怨恨了。

虽然花无百日香,但心里总还有奢望祈祷能让岁月在字里行间终老。当这个奢望在时代的演变中被种种不可预测(或可预测)的因素一点一点敲碎击垮,越来越接近不可能的时候,不论还能怎样继续努力,原有的热忱和坚持的信念终究会慢慢被削弱瓦解,化为一缕青烟。

不同年代的人,都会经历不同时代的终结。我这一代,目睹音乐卡带和光碟的被淘汰,传呼机和传真机的兴起与没落,从砖头大哥大手机到智能手机的流行,中国和美国世界领导地位的竞争,以及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强势崛起。每一次的兴起和终结,都是大势所趋,不论多不舍感慨,都得学着接受,甚至承受。

作为一个文字人,一个以文字混口饭吃的人,我几乎将一生都奉献了给文字,打从开始认识文字以来,就学着写,学着创作。虽然称不上有多大成就,但至少我的人生因为文字以及文字创作而有了意义和目的。从中学就开始的投稿创作,到大学为报社撰写特约稿件,到投身进入这一行业以文字作为事业与人生,那是一个想都不必想,很自然并很自豪的过程。

最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曾经的挚爱,曾经的最爱,那以青春和半生换来的文字满足感,请准备在精神上安息,节哀顺变。

并非很难理解的心情,当一个人能将生活和工作融为不分轻重不分“彼此”的一体,当私人生活和工作时间之间完全分不出界线,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为你不会为了繁重的工作而生怨,因为任何的忙碌都是满足感满满的打拼。这一直是我认为最幸运的事,也是任何的羡慕和嫉妒都无法打击的幸福。

起初当然会是气馁,然后会是心灰,继而会是放弃,最后是原本融为一体的公私开始分明。于是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生活不再是为了工作,工作纯粹只是为了生活,因为再也找不到能够将两者二合为一的环境和理由,就只能分得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