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佛苏丹案例而言,御茶会虽然陌生,但举办御茶会这类仪式性活动,可重新建立君王与华社密切关系;一些仪式如身穿唐装赴会、华族礼堂共进餐宴、效忠仪式、华族特色菜肴和表演,以及汤圆寓意柔佛王室与华社“团团圆圆”的关系,是巩固君王和华社做为君臣关系的行为展演。
苏丹去年第一次出席古庙游神后,在由新山中华公会大力推动的陈旭年文化街的街口,早已摆放数幅放大新闻照,上书“吾王万岁”,记录去年苏丹首次驾临游神盛会;今年游神后也已换上最新图片。
近年来,随着人民对以首相纳吉为首的中央政府越发不满,加上长期压迫造成族群性集体创伤的“受害者情结”,华社对柔佛苏丹的拥戴高涨。对(历届)中央政府的怨怼之心,在柔佛得到不同程度的抚慰。
另一方面,以马来西亚全国情境来思考柔佛王室与华社的关系时,则和种族关系有关。在各族民心归向柔佛子民(Bangsa Johor)、柔佛精神(Muafakat Johor)之时,柔佛苏丹作为这些意识形态的具象表征,成了具体目标,尤其是华族。
另一个例子是柔佛苏丹二度出席柔佛古庙游神,而新山华社以极大热情回应。从一社群平台拍摄剪辑的画面可见,柔佛苏丹在人群的簇拥下,站在车上向人群挥手,众人欢呼。剪辑顺序和画面框架也有趣显示,在古庙众神巡游的画面之间,穿插上述画面,围观众人双手合十膜拜,画面切换耐人寻味。
当然,在世俗的民主社会,世人已无法完全接受“君权神授”的概念,无奈奴性思维仍根植华人传统思维,因此稍微转变形式,试图将君权和神气连结,以趣味性、喜气的形式包装推出,潜移默化地做出象征行为与权力意义的连结,还是对民众思想有一定影响效果。
区域焦点
尊王思维与神格化
柔佛王室多次发表“去种族化”言论,和经常刻意挑起、制造种族宗教冲突的中央政府,展现截然不同的政治形象,成功掳获华社民心,积压半世纪多的华人受害者情结,在柔佛苏丹治下得到安慰,助长苏丹备受爱戴之势。
根据业余文史爱好者李成钢针对御茶宴历史的爬梳(刊登于《当今大马》的《陌生的柔佛御茶宴》),以及学者白伟权梳理新山华社和历来柔佛王朝苏丹的关系(刊登于《当今大马》的《从君民和谐到各族和谐:柔苏丹与华社御茶会的思考》),柔佛王朝现代化进程可以说都离不开柔佛华人的贡献,历来君民关系密切。
在尊王思维下,这可诠释为试图在华社内将苏丹神格化的一种形象塑造;同时,符合官方提倡的“柔佛子民”“柔佛共识”的政治正确。
若上述观点成立,根据英国历史学者霍布斯邦(Eric Hobsbawm)在讨论欧洲王室的著作中,曾谈到一个现象“传统的发明”:所谓“发明出来的传统”意指一套惯例,这套惯例……具有一种仪式或象征特性。统治者希望借由这套惯例的一再反覆使用,灌输某种价值与行为准则,以自然而然建立传承自过去的连续性。
如此新春活动,实则潜移默化将柔佛苏丹与“君权神授”的概念,做出一种具象性连结。华裔“柔佛子民”在进行“踩王气”时,显示的认知基模/思维,是在这个属于柔佛苏丹的领地上,子民谨遵苏丹谕旨,而苏丹也会像神般守护子民。这可视为君民关系的无形协议。
柔佛王朝实行港主制度的政策,赋予华人开港权力,让各地华社领袖在地方上的经济利益,与柔佛王朝建立实际经济和政治关系。根据李成钢采用旧报纸梳理的内容,为柔佛苏丹祝寿的人士,来自柔佛各地方、各族群领袖,柔佛苏丹可说是其领土之内的实际权力最高统治者,具有各方领袖来朝拜之势。
作者是新山的自由撰稿人,马来西亚媒体评论人
例如2015年净选盟集会4.0之后,红衣人要在9月16日举行集会,柔佛王室成员的发言,尤其苏丹措辞强烈的言论,成功安抚华社民心,确保种族冲突不会在柔佛发生。
在尊王的历史脉络下,新山/柔佛华社仍维系这个传统,华社经商的经济利益更与柔佛王朝挂勾。在柔佛王朝重商主义下,华社可凭此获利,因此与当朝君王保持密切政治与经济关系,是保障、累积和壮大财富的不二法门。
一些公关式表演,说明柔佛苏丹重视华社群体,塑造受各族景仰的全民苏丹,尤其在种族宗教冲突事件发生之际。例如清真蛋糕引起的宗教议题,柔佛苏丹高调到新山和马六甲的华人餐馆饮食,以消弭宗教争议,借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另一代表君王和华社关系的是去年9月21日举行的御茶会。据报道,这是65年来柔佛苏丹首次举办的华人茶会,但李成钢却质疑御茶会的历史价值,并直言媒体不宜夸大“御茶会”的历史价值,甚至应斟酌使用这个陌生词汇。
通过御茶宴这项“传统的发明”一代代传承,释放的讯息可解读为:不希望破坏君民和谐,将“尊王思维”灌注华社群体。在仪式性行为展演下,内化为价值观和行为准则,成为柔佛华社一项值得称颂的传承美德,并与过去君臣关系和谐的历史连结。
由于华人长年累月在政经文教各方面被打压的历史性压抑,历来柔佛苏丹善待华社的事迹,经常在华人民众间流传、称颂。而现任苏丹对各族(包含华族)平等对待的方式,更是获得华社集体尊敬和景仰。
按照收集资料,可见柔佛王室和华社关系融洽,柔佛苏丹得享华社民心,各族间被王室平等对待不受歧视,符合民心所向;而柔佛王室提出的“柔佛子民”“柔佛共识”逐渐成为柔佛社会主流价值,政治正确的主流论述,成为合法统治的意识形态;若任何一方质疑柔佛王室,也等同质疑这些为民众拥戴的价值。
柔佛王室多次发表“去种族化”言论,和经常刻意挑起、制造种族宗教冲突的中央政府,展现截然不同的政治形象,成功掳获华社民心,积压半世纪多的华人受害者情结,在柔佛苏丹治下得到安慰,助长苏丹备受爱戴之势。
御茶宴是传统的发明
华人受害者情意结被抚慰
如此论述也必须放置在新山/柔佛,和马来西亚这两项在地情境来思考。先谈新山/柔佛的地域性影响。
2017年农历新年立春期间,新山华人多了个游憩的好去处,在依斯干达特区特聘风水师的介绍下,到武吉仕林王宫的蓝色王冠下“踩王气”。身穿红衣的华人赤脚到王冠下的草地散步,只为沾染尊贵的柔佛苏丹的非凡王气,好为新的一年带来福气。参与群众从小孩、年轻人、成人、老人都有,各年龄层都开心参与。
至高无上的王冠俯瞰着这群人。旧时代实行君王/君主崇拜的封建社会里,充斥于民间的奴性思维,在此赤裸裸表露。这项新春活动侧面反映出新山华社对柔佛苏丹和王室的封建式崇拜,在某程度上将苏丹王权“神化”,将“王气”等同“神气”,因为认为这股“气”可以改变运势,聚满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