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正经历自1997年回归大陆以来最严重的政治事件。对于这场政治风波,受访的新加坡人大多表示生活和工作如常,补充说只要不是住在游行活动频繁的铜锣湾和湾仔,基本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
她注意到现在的香港,政治无处不在。面簿上有个香港妈妈群,大约6万多人,讨论政治时会攻击“不同的声音”。“我觉得不赞成示威者的人现在比较不大敢发言,因为会被骂得很惨,结果我们就更多听到赞成示威者的声音。”
不能正常生活就离港
不会因这场风波离港
香港语言学习中心主管郑佳逸(39岁)在港工作已四年,觉得这座城市效率很高,香港人非常重情义。一向对政治缺乏兴趣的她,看到越来越多人讨论反修例风波,于是主动寻求了解。
毅高商务航空有限公司创始人之一黄嘉兴(46岁),10年前到香港投资私人飞机领域,视香港为第二故乡。他住在赤臘角机场附近,反修例风波对他的出行带来不便。
香港报道
香港民间反对修订《逃犯条例》的示威活动自6月爆发至今,逐渐演变成针对警察执法方式与香港政治制度的抗争。曾是全球治安最好城市之一的香港,政府管治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警察权威受到严重挑战,警民关系高度紧张。全港各区的连侬墙上,随处可见抨击警察执法的标语和海报。繁忙路段的交通路牌上,示威者用黑漆喷涂的“狗警”“黑警”字样赫然在目。新加坡外交部估计,目前旅居香港的新加坡人超过1万5000名,截至目前,政府没接获在港国人受到影响或受伤的通报。港人抗争遍地开花,警民冲突火爆场面接连出现,旅居香港的新加坡人目前情况如何?工作与生活是否受到影响,他们如何看待反修例风波?《联合早报》走访五名在港工作的新加坡人,倾听他们对这场抗争的看法和感受。
在会计事务所担任企业税务咨询服务的高级税务顾问沈航毅(28岁),今年1月被公司短期借调到香港学习当地税务。他和当律师的妻子在港岛的太古租了一间小房,入住至今七个月,体验到生活的繁忙与不易。香港房价居高不下,年轻人难以拥有自己的房子,生活费用高,职场压力大,一些年轻人对未来感到绝望,中等收入人群也有不少抱怨。
例如每次维园有示威活动的隔天,她带宝宝和小狗出门,就会看到路上有很多垃圾,一些标识被喷漆抹黑或喷上标语,路边的栏杆被拉得乱七八糟;附近大厦为装修工程而堆放一旁的竹竿,被示威者移到路上阻碍警车通过。
郑佳逸表示,外人很难清楚理解完整的香港社会状况,始终没法像当事人有同理心。“我愿意站在双方立场上,从他们的角度去思考。和香港朋友交谈时,我会特别谨慎小心,避免评判形势或伤害到我关心的人。”
沈航毅认为,金融业的根基是信任、政治稳定及法律,缺一不可。他知道有投资者和客户已设立海外户口,“情况一旦转差将立刻离开香港”,其中一个热门转移地便是新加坡。
8月5日全港大罢工,她上班费了好大的劲——先搭地铁到柯士甸站,再走路到天星码头,然后搭渡轮到中环上班。平常上班顶多需时三四十分钟,那天花了一个半小时。
五名受访者尊重香港人争取自由的权利,但前提必须是和平、理性与非暴力。他们展示出对这座国际化都市的信心,呼吁尽快对话、恢复秩序,同时仍看好香港的长远前景,仅一名受访者认为香港短期前景悲观,外界或需时日才能重拾对香港的信心,这个调适的过程恐怕无法避免。
■郑佳逸: 港人压抑太久终于爆发
随后几天搭地铁出行,他都提高警惕,一段时日后才慢慢缓和下来。
他们在新加坡的家人,则比以往更留意香港新闻,紧盯事态的发展,并在第一时间把信息传送给在港的亲人——尽管亲人可能更早就了解到这些信息。
外资银行经理王修如(29岁)大学时期曾到港做过交换生,觉得当地治安很好,经济环境、文化生活水平都与新加坡差不多,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在港工作,至今已有一年半。
自由撰稿人杨佩文(34岁)来港两年半,和丈夫、孩子一起住在铜锣湾靠近维多利亚公园某小区。她说,香港大型示威活动一般较为平和,包括老人、孩子都会参加,安全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作为周边小区居民,会觉得受到干扰。
“现在我已养成了习惯,出门前先看游行示威时程表,尽量避开那些地段。同事与朋友都会密切沟通,转发消息提醒必要时绕行。下班后顶多和朋友吃个饭就回家,不会在外逗留太晚。”
那时已经是凌晨12点半,决定搭地铁回家的沈航毅心里有些紧张。“我当时对周遭环境保持着警惕,全程密切观察身边动态。太太在家一直很担心,我回到家后她才安下心来。”
相信香港能回复正常运作
受访五人的个人职业规划都与香港有关,他们已经开始思考一旦出现最坏局面的对策。在采访过程中,虽然无一受访者表示目前有离港计划,不过也都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香港现在仍然安全
由于丈夫的工作与金融相关,杨佩文认为,一旦反修例风波影响到香港金融业,会认真思考下一步计划。新加坡的家人询问是否考虑回国发展。“我们的想法是,不能安全出门、不能正常生活,就是离开的时候。这也是我们的底线。”
■沈航毅:看到香港 想到新加坡
此后好几天,他特别早起,早上七时就到了办公室。
华南脉搏
杨佩文表示,她可以理解反修例者的诉求,不过她认为他们应该想办法沟通,寻找可行方案。“我知道一些新加坡人开始时同情示威者,认为他们很勇敢,敢于为自己的权利站出来发表意见。不过,当示威行动出现暴力,一些人逐渐改变了看法。”
沈航毅自称对反修例风波没有极端看法,但让他意识到新加坡的安全、政治稳定。他认为港府面对的最大挑战,是如何去应付民众,公共关系在这个时候非常关键。“各方都必须互相理解,做出妥协,一同寻找可行的方案。”
黄嘉兴认为,这场风波是经济不平衡和社会流动性低所导致。“现在香港有一半的人买不起房子,年轻人觉得自己在这个社会没有立足之地,基本需求得不到满足。这是最根本问题。”
相信香港金融业不会遭损害
那几天她走进地铁站都忐忑不安,担心有人拿着棍子追打人,这样的心理状况持续了两三天才渐渐缓和。
不过,出门前务必先看游行日程;不想参与其中,就要想办法绕开示威区域。搭乘交通工具出行时,也比以往多了几分警觉。这场旷日持久的风波,多少还是对五名旅居香港的国人生活,造成了干扰。
7月底,王修如回了一趟新加坡,这个行程早在三四个月前就已安排好,但由于香港形势变乱,亲戚们都追问她是否打算回国发展。她表示,香港现在仍然安全,未到必须离开的地步。
郑佳逸称,她个人生活没受到反修例风波影响,每天正常上班,只有8月5日的“不合作运动”那天,提早出门搭巴士,经过红磡海底隧道时被挡住去路,迟到了10分钟。
■王修如:出门前先看游行示威时程表
王修如住在荃湾,每天搭地铁到中环上班。7月21日元朗地铁站发生无差别袭击事件,西铁线正好是她每天都搭的线路。“事件发生时我刚好在家,通过手机看到朋友发来的短信,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可是没办法,第二天还是得继续搭这条地铁线路上班。”
杨佩文说:“当时噪音非常大,我很担心会吓到宝宝,又担心警察会过来喷催泪弹。”
黄嘉兴对香港恢复正常秩序有信心,目前已感受到抗争者人数呈下降趋势。“我的看法是,首先要停止暴力,不再造成任何伤害,因为暴力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然后希望各方加强沟通,尽快平息目前局势,彼此多一点谅解和包容,社会早日回复正常运作。”
黄嘉兴认为,暴力若持续,损害将是不可挽回与不可逆转。在港的新加坡人大多是来工作、投资、生活,情况若没改善,也会思考撤资或离开,香港的社会凝聚力和经济状况将一落千丈。
他相信香港的日常生活会恢复正常,风波不会对香港金融业造成长期损害,一些投资者可能因此对新加坡产生良好印象,投资时或会更多考虑新加坡。
“最重要的是,做了错事必须面对。示威人群中如果有闹事者犯法,让法律去制裁他们;倘若警察中有人知法犯法,当然也要受到制裁。”
“身为新加坡人,我对风波、示威、暴力这些概念不熟悉,很难去支持暴力行为。在新加坡的家人对我们的情况格外关心,但除了交通出行,这场风波对我没有很大影响,大部分餐厅和菜市场都正常营业,只是偶尔一两天除外。”
■黄嘉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另一令沈航毅印象深刻是8月5日全港大罢工。示威者阻碍了地铁运作,他搭乘的列车卡在两个站中间整整一小时,最终折回原站。“那天我特别忙,对地铁被阻挡很不满。”
虽然两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她仍然认为香港是安全的,而且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不会因为这场风波考虑离港。
她认为,每个群体都有害群之马,示威者中出现暴力行为,或是有警察打人,都不足以代表整个群体,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
沈航毅每天搭地铁上班,从家里到公司需时20分钟左右。7月21日晚上,元朗地铁站发生无差别袭击事件时,他正在办公室加班。“当时手机群里传来信息,了解事态相当严重,下班时犹豫该搭地铁还是德士回家,后来还是选择了地铁。”
他在香港的企业目前没受到影响,业务运作正常。原本想来港考察、探讨商务合作的客户,因担心香港局势暂缓了计划,观望局势发展。
她也看到住家路口的交通灯电线被示威者剪断,“他们很聪明,用雨伞遮挡,看不出是谁动的手”。杨佩文通过面簿发消息给街区的议员,交通灯电线下午便修好,但示威者晚上回程经过时再次破坏。“当时我真的很无奈,不明白剪红绿灯(交通灯)和追求民主有什么关系,会帮他们得到民主吗?”
她认为这是长期问题积累的结果,香港人口密度大,社会问题很多,“就好像被关在高压锅里,压抑得太久,终于通过一件事爆发出来”。
■杨佩文:破坏交通灯会得到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