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净的双颊,少了女生剃光头的勇敢,多的是初生婴儿的赤裸。就如叶子长毛以抵抗昆虫侵袭;我把布满荆棘的面孔当作盔甲,以酷冷形象回避陌生人。原本阳刚强悍的外表仅是保护色。当皮肤不经意被剃须刀割伤,只剩下自卑与懦弱在血管里漂浮。

短短十分钟经由理发师的双手从“短发”变返“更短发”,陌生地倒带熟悉的景色。每次理完发倍感利落,仿佛卸下重负,重新整装出发。依旧的新发型是“重来”到“原来”的“后来”。QB后来起价了,就如我后来义无反顾蓄须。

又至月末,是时候理回短发。趁周末在购物商场闲逛时,晃入一家QB。预示等候时长的红黄绿灯、支离破碎的日式问候、吞钱吐卡的自动收费机,然后装作耐心地不耐心地坐等——一切似若干年前初次踏入QB时,如常不变。终于轮到我,我把深蓝卡恭敬地递给理发师,再不假思索提出发型要求:二号剪薄。

那次全校进行突击检查,训导处的老师们仿若猎狗于班级之间徘徊,用受过严格训练的火眼金睛,揪出触犯学校着装规范的学生。我下巴的胡须当然逃不过训导师的法眼。经几句叨念,他便以口头警告放我一马:翌日必刮得一丝不苟。

作者简介:花花世界里的花花公仔。

高中生潜在的惰性怂恿着,尽可能把体内电池充满,预留出门前的三分零四秒来尿尿洗脸刷牙换衣裳,无多余心思剃须。接下来一天,再须于科目之烦恼鬓毛间披荆斩棘,方能回到鼻孔的安稳里暂且休憩。然后,按钮重启。电动剃须刀无声地反抗我的异常举止。我将其搁下,持起安躺洗手盆旁的一次性剃须刀,把它靠在面颊上。我凝视镜中那男孩海胆般的面孔,尝试从他人的角度看待他。

自幼就习惯交代发型,却忘记交代鬓角欲如何处理。开始发育后的数次理发,理发师剪发中途皆会问及鬓角到底要齐剪还是让它自然丛生。尔时,我必答前者。直至中学生涯即将告个段落,我才选择后者。原因很简单,鬓角齐剪极丑;自然丛生更为讨喜。

“XX初级学院真不会管教他们的学生。”

我的手被地心引力诱导,背叛隐藏着叛逆细胞的每根毛发,将它们一一铲除。我仿似进行化疗后严重脱发,落得洗脸盆满是发丝。我已认不出镜中那光溜溜脸蛋的男孩是谁。电动剃须刀开始抽搐。

“我国民防部队是怎样训练士兵的?”

正如太监为逝去的睾丸和阴茎哀嚎,我为逝去的胡须哀悼。何必呢?大部分亚洲男性体毛稀少,并不代表他们就少了男人应有的气概。太监虽少了生殖器官,但不少名留青史的太监却大权在握。上诉又何必呢?没有权利,没有钱财,没有既定的“男人气概”又怎样!

我一脸不修边幅的胡渣,或是高中时期的心绪写照。每天在日出之前就到校;日落之后才离校,我的时间大部分在学校里消耗。残余的片刻则属于床铺。

“对世界温柔抵抗 默默蓄起了胡渣”——《胡渣》HUSH作词

……

“他看起来不可靠!”

近日发现,其实每年的11月有个源自澳洲墨尔本的活动“Movember”,鼓励男士们连续30天蓄胡,藉以提升社会各界对男性健康的关注,尤其前列腺癌、睾丸癌和忧郁症等健康问题。至今,此活动已扩展到世界各地,包括新加坡(虽此活动于本地鲜为人知)。一抹胡子看似飘渺无力,但成千上万个胡子能引人注目这项意义非凡的活动。

就如叶子长毛以抵抗昆虫侵袭;我把布满荆棘的面孔当作盔甲,以酷冷形象回避陌生人。

我把水龙头打开以清洗下巴的伤口,而剃须手术的残骸也随之被水流冲走。过一阵子再把水龙头关上,将洗脸盆还原干净洁白的模样。我的脸亦如此。

由于体毛较为茂盛,自从入伍后,我养成每日早晨剃须的习惯,至今已有十月之久。一到周末,我当然还是会暂且蓄胡。明年11月,我就能名正言顺当个渣男。

“长长短短 短短长长 一吋一吋在挣扎”——《短发》郑淑妃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