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芭蕾是她托儿所里的增益项目,新加坡舞蹈剧场的舞剧《胡桃夹子》则让她彻底迷上芭蕾。“我眼前一亮,原来芭蕾的世界是那样的!我立志学好芭蕾,是因为7岁时参加了第一个比赛。”林宇涵记忆很清晰,“我感到自己在台上变成了另一个人,享受着每分每秒:聚光灯在追逐我,我在为观众表演,观众在为我鼓掌!那次比赛我得到第一名,也是奖项的鼓励,让我认准芭蕾,决定好好训练。”

而林恩仪属于很早就出国“打比赛”的一批本地芭蕾学员,她至今参加过近30个国际、本地赛事,在芭蕾圈里因奖项多成绩好而名声响亮,她没有在比赛中迷失。“获奖不是最关键的,我看中的是每次比赛我走过的每一步,那些经验更值得回味——赛场上我交到很多好朋友,并屡屡见证自己展现未知潜力。”

现实中的王子公主,靠的是血缘世袭;舞台上的王子公主,靠的是用功苦练。

林恩仪也曾想成为芭蕾伶娜,但这场仍未告终的疫情让她有新思索。“疫情中,我发觉是那些老师,持续帮助无法登台的年轻舞者们保持技巧,修复自信,是老师们协助建立起舞者群体的互助系统,这让我很感动,我想做老师那样的人。我有足够的耐性、爱心、热情。有时参赛,家长和老师无法去后台,我总会主动地去安慰陪伴那些紧张或孤独的小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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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仪觉得海外留学经验令她获益良多。(受访者提供)

两岁左右接触芭蕾,林恩仪学舞的起因倒是让人有点惊讶。17岁的她口吻已显成熟,她说:“芭蕾真是很纾压,让我从压力中抽离,尤其是在忙碌的一天结束前,学舞练舞让我回归心平气和、活力充足的状态。学舞这么多年,身体健康的提升不必多说,精神解压和自信增强,还有身心取得联结,是最让我有感的。”成年人或许会疑惑小小少女会有什么压力?但“子非鱼”,子亦非少女啊。

郑钧鸿参赛时也观赛,他说国际比赛中遇到很多优秀舞者,不同国家的舞者各有特色,令他大开眼界。“在俄罗斯比赛时,我看到当地男生动作都很大,腿也举得高,比较起来英国男生就有点保守,美国男生挺随性,南美洲男生爆发力很强,日本男生很小的时候就做得到很多技巧。赛场上那些大哥哥们的肌肉线条很棒,我希望以后能像他们一样!”

“芭蕾舞要跳得好很难啊!有时身体累了,或是受伤了,就会很难过,比如前一阵子肩膀拉伤,我无法做任何练习。但每次我都想如果再刻苦一点,搞不好会有什么结果吧,结果就撑下去了。”郑钧鸿说,学舞不是每时每刻都快乐,而学会以后的满足感,想必他也体会深刻——王子,不是一天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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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涵年纪小小,却有着远大志向和精湛技巧。(受访者提供)

袁明庆幸自己没受过严重的须长期修复的伤,但难忘的是2018年,猛然间发育的他,身体像失控般,磕磕碰碰小伤不断。

胜负中检视自己的成长

四个孩子个个身经百战,每人的比赛佳绩都能列出好长一串。仅拿最近的来说,林恩仪刚在中日两国合办的国际联合云端舞蹈大赛(IUCDC)现代舞组别获金奖;郑钧鸿在加拿大的世界芭蕾艺术大赛(WBAC Grand Prix Canada)决赛拿到古典舞和现代舞两枚金牌;袁明在新加坡国际芭蕾舞大奖赛(IBGPS)青年1组得到第一名及IBGPS大奖;年纪最小的林宇涵在美国青少年舞蹈大奖赛(YAGP)亚太站古典芭蕾组别位列前12强。

高强度的芭蕾训练,不仅是心志的磨炼,也是肢体的锻造,肉体不可能不受伤,更何况是孩子。

而当老师正是父母,又是什么滋味?郑钧鸿在郑氏芭蕾舞学校的老师正是他的父母——郑宪法和谭雅玲,两人以前是职业舞者,对儿子要求自然很高。郑钧鸿忍不住“发牢骚”道:“我觉得跳得挺好的时候,他们都说不够,例如我明明可以转很多圈,他们说我的动作不够准确,转得再多也不是对的。”

对小男孩来说,芭蕾又有何魅力呢?

并不是无往不利的常胜军,他们在一次次胜负中寻觅自己的人生坐标。林宇涵记得7岁参加一场比赛时因为太过紧张发挥失常,“原来人一紧张,就很不稳定啊。”她觉得比赛是进步的重要步骤,但也不是为比赛而比赛,每次比赛她都学到新东西。“比赛中那些海外评审的大师班就很有用,每个导师都有独特的教学法和侧重点,我得快速适应,也得听从指导来纠正技巧。”

郑钧鸿回忆在英国求学时,学校才艺比赛中他得到第一名,高兴到不得了。“但我的好朋友却突然不和我说话了……哈哈我们最后还是好朋友。在英国我常自己一个人单独飞行,很寂寞,但那让也我成长独立了许多。”

林宇涵说自己肢体柔韧性不好,起初学得并不顺。“我只能比别人练得更多更勤,做大量身体调整训练。现在比以前柔韧多了,老师和比赛评审也评论说我的延展是强项,但学芭蕾是一个不断和自己比拼的过程,即使有进步,我还是得时时想着我的弱项,牢记自己哪里还不行。”——不知林宇涵本身就懂事,还是芭蕾让她早慧。

对这群学舞的孩子来说,芭蕾是舞台上的百般光彩,是课室里的洒泪挥汗,也是赛场中的博弈竞技——他们检视自己成长进步最直观的方法是参加比赛,衡量分数。当然社会各界对“应考教育”“分数至上”充满讨论,比如:比赛是否会让学艺的孩子失焦?或让孩子以量化眼光对待艺术?但如很多其他艺术门类,芭蕾有其严格标准和细腻规则,是可被评定的,即使在专业院团,艺术工作者也得凭业务能力被分级和排名。因此,赛场确为检验能力的地方。

林宇涵像个小大人,年初才过10岁生日的她说,4岁起学芭蕾,单纯觉得舞姿很美,“当然还有舞裙。”

芭蕾学习,像凝练提纯过的人生,每招每式自成道理,他们既学技艺也学做人,似乎比同龄人看得透彻。

芭蕾学习,每招每式自成道理,舞者既学技艺也学做人,对人生似乎比同龄人看得透彻。本地四名身经百战,屡获佳绩的芭蕾舞坛明日之星受访分享学舞甘苦,畅想艺术未来。

疫情去年严重干扰表演艺术界,但大部分面向青少儿举办的国际芭蕾赛事并未中断,转往线上举行。令人惊喜的是,这些比赛的获奖者不乏本地土生土长的芭蕾学员——他们斩获冠军、金牌或其他优异奖项,不仅为新加坡在国际上争光,也让他们各自借芭蕾确定人生方向。

说到理想,他们都已为人生做好规划:林宇涵、郑钧鸿、袁明,皆以职业芭蕾舞者为志向,林恩仪则计划从事芭蕾教育。

很多小女孩对芭蕾的兴趣因一袭美丽的舞裙萌生,美有一种奥妙的感染力,小朋友对美同样是有感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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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钧鸿自小周游列国参与各种比赛,获奖繁多。(受访者提供)

林恩仪说,自己在燕芭蕾舞蹈学院的老师王燕便是好榜样。林宇涵也提到自己在Pei School of Dance的老师黄良珮,“黄老师教我至今有四年,她和我妈妈很像,严厉又有爱。两年前我参加一个比赛,舞裙质量不好,只剩三周,黄老师急得到处帮我找合适的新舞裙,找到后还一针一线帮我缝贴花。”

认定人生目标

“不得不承认,芭蕾动作的重复性是一种考验。”林恩仪说:“为把一个简单动作做到完美,只能翻来覆去练。而打磨这单一动作时,得兼顾其他细节,提醒自己落实每处调整,也要记得接下来所有组合动作。怎么可能没想过放弃?但回望自己走了这么远,还有自己最初学舞的模样,就这么坚持下来。”

美丽的开端

心志的磨炼与肢体的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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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参与新加坡舞蹈剧场演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吴凯怡摄)

有的男孩则在芭蕾中化作现实中无法成为的人,比如13岁的郑钧鸿,他在舞台上是个小王子。3岁起学舞,中间停了一段时间,因他只喜欢上台表演,不喜欢练基本功,5岁才又恢复学习。“9岁时首次比赛,我的参赛作品是《天鹅湖》王子选段,很多人说我帅,我很开心!我特别喜欢古典的事物,穿上芭蕾舞衣表演时,我真觉得我像王子一样。”

袁明提及疫情结束后想去国外修读芭蕾专业课程,林恩仪和郑钧鸿都有小留学生经验。林恩仪曾就读英国埃尔姆赫斯特芭蕾舞学校(Elmhurst Ballet School),郑钧鸿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学院(Royal Ballet School)读完两年。

林宇涵、郑钧鸿、袁明、林恩仪,四位芭蕾舞坛明日之星接受《联合早报》采访,分享学舞甘苦,畅想艺术未来。

16岁的混血儿袁明说,8岁加入一个全男生嘻哈舞蹈班,根本不在意跳的到底是什么舞,反正就想跳。“我9岁起才专门学芭蕾,现在在舞蹈剧场奖学金项目下受训。基本上我不断给自己定目标,每节课我都专注突破某一个细项,比如说肩或头,设下目标,就得攻克。”芭蕾教会这个男孩的是制定计划,循序攻关。

让人颇有感触的是,四名小舞者受访时都不约而同说过大意相同的一句话——“我先天条件不好,得比别人更努力更吃苦。”这番自我认知,听起来那么卑微,却又可贵。

他说:“腿上那些小伤小痛让我在课堂上表现得不好,很苦恼。不过我意识到我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得经历,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每当退意来袭,我会告诉自己:成功从不是点到点之间的一条直线,它肯定充满高低起伏。”

林恩仪话中,有淡淡“美丽与哀愁”的意味,她想借由芭蕾建立自己的人格,也发掘自己的才能,换句话说,认识自己。

冠状病毒疾病疫情笼罩,本地芭蕾新蕊们仍茁壮成长,在国际艺坛绽放光华。

袁明很认同这番话,逻辑思维强的他说:“比赛不仅意味着曝光,你花心力准备参赛,代表着直面那些你最想改善的部分,这又回归到我之前所说的制定目标,比如你一直在意的某个舞步,又或整体的舞台形象……方方面面的技巧,借助比赛都有提升可能。”

心底很柔软的林宇涵说透过比赛,她更体会到家的温暖——“妈妈和祖母一起为我缝舞鞋,爸爸再忙也赶来看我比赛,我两个小妹妹腾出客厅中玩耍的空间,让我有地方练习,而且不管我取得什么成绩,妹妹们总对我说:‘大姐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