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笔一般写在黄纸上,写好后放入特制黄匣封存,年年如此,其子子孙孙不许开看。雍正帝在雍正元年写下“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皇帝过年期间还写福、作诗、画画,乾隆在龙笺上书写第一个大大的福字贴在清宫,再写十来幅贴在其他宫中。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数十幅乾隆御笔的“岁朝图”,皆画有吉祥寓意的事物。

疫邪未除,迎接辛丑牛年相对安静。若能复兴中国古人在农历正月初一喝杯屠苏酒,祈求新的一年无病息灾,恐怕就是过年最安稳人心的仪式。这个千年习俗在中国早已失传,倒是在日本,自平安时代延续至今,在民间盛行,日本人过年虽从农历改成西历,但在元旦享用新年御节料理时照喝屠苏酒。

屠苏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房屋,在这种房子里酿的酒称为屠苏酒,因在春节饮用,又名“岁酒”。相传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创制,配方一般为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草入酒浸制而成,能预防感冒,祛风散寒。民间过春节,除夕时将药材装入绢囊悬挂于井底,元旦取出,入药材于酒中,全家人由少至长,向东饮之,可辟除疾病与瘟疠。宋代苏辙的“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明代童轩的“春风明日至,谁共饮屠苏”,足见新春饮屠苏酒流传已久。

皇帝新春的第一杯酒当然是屠苏酒,清代乾隆帝还专为饮屠苏定制一种酒杯“金瓯永固杯”,呈鼎状,造型精美。乾隆每年农历初一子时,在养心殿东暖阁举行开笔仪式,迎接新年到来,持万年青笔写下新年祝愿吉语,点燃象征风调雨顺的“玉烛长调”烛台,把屠苏酒倒入金瓯永固杯中饮用后,浏览本年宪书。屠苏成为岁朝年节及长寿延年的象征,诗词或绘画的题材。

喝屠苏酒,新春开笔,不外乎庆祝新年时有个好彩头,祈求吉祥如意。现下全球冠疫反复回弹,人人困守,且以一杯酒代替屠苏,祈求疫瘟驱除,阖家平安。来年初一开笔写字,盼万事大吉,文思泉涌。

新春开笔的过年习俗也饶有意思,日本人承袭至今,台湾人过新春偶邀书法名家联袂开笔。我们过年期间会挥春写祝语,但没锁定在农历新年第一天。在红笺上写下“元旦开笔”新年祝愿的习俗,始于康熙的清宫,是皇帝过年所做的第一件事。到了乾隆的“明窗开笔”,仪典更严格繁复。

到了民国,新春试笔习俗仍在。周作人写“今天是元旦,在邀来共饮‘屠苏’的几个朋友走了之后,拿起一只狼毫来想试一试笔”。赵朴初诗集《滴水集》附录元日诗“松香扑鼻严霜后,梅讯开眉大雪先。犹有童心消不尽,喜迎一九四三年”。鲁迅说,每到新正,往往以抄碑帖为贺岁。

画家朋友莫尼说起,新年将开笔创作《金牛图》,取材古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首宙斯勾引貌美的腓尼基公主欧罗巴的故事。宙斯化为一头公牛背着欧罗巴朝遥远的西方飞去,横跨地中海,飞向希腊岛。欧罗巴毫不恐惧,宙斯现出真身与之交欢。为了纪念她,宙斯把公牛位列仙班,成为天际中闪闪发光的“金牛座”,并将他们邂逅的那片大陆用欧罗巴来命名,也就是欧洲。莫尼画里的金牛身上布满金币,直冲云霄,望能提振世界士气。

喝屠苏酒,新春开笔,不外乎庆祝新年时有个好彩头,祈求吉祥如意。

记得有一次过年,朋友从日本带来加入金箔片的“松竹梅”特别纯米酒,陶陶酒本铺出品的一包“屠苏散”,包装精美,药草味浓。过年前,日本商场超市普遍买得到屠苏散,像茶包浸在清酒及本味醂中,后取出饮用。饮用屠苏酒那一刻,感觉自己回到唐宋过年,古风吹甚温。

北宋王安石著名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就是当年的新春开笔诗。唐代孟浩然《回家元日》“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桑野犹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南宋陆游《已酉元旦》“夜雨解残雪,朝阳开积阴,桃符呵笔写,椒酒过花斜”;明代陈献章《元旦试笔》“天上风云庆会时,庙谟争遗草茅知。邻墙旋打娱宾酒,稚子齐歌乐岁诗。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晚风何处江楼笛,吹到东溟月上时”皆是新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