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过度依赖芡粉,是不少杂菜饭摊的死穴。厨子出手大方,淀粉盐巴撒一把,菜心、小白菜、高丽菜花被摧残得又咸又黏糊,虽增加了菜肴的亮度,却输去口感。损友们一提起这现象,都觉得蔬菜勾芡太多,便灭尽清爽的口感,望着忍不住掉头而去。日常餐食不必山珍海味,但求食物带点温度,才不会亏待自己。食物温热,让人有好心情。稍稍讲究的食客,太平年不愿意掏钱面对冷菜饭,因此对杂菜饭无好感,甚至不屑一顾。

与其他熟食相比,杂菜饭的优势是菜式多,两菜一肉或一素三荤,打包回府朵颐,豆腐蛋肉菜兼具的奢华,爬满一心。站在摊子前,二三十种菜肴排阵亮相,那是几代店家互相琢磨你抄我袭积累的成果,是岛民嫌不了的小确幸。同是卖杂菜饭,地点欠佳人气欠旺的摊子,“需”与“求”陷入恶性循环。这类摊位的菜色,一般没看头,自然没有远道而来的老饕捧场。这里的摊主与顾客只是将就着过活,进食不过是为了填饱五脏庙。生意不汤不水,摊主的烹调心思早就进入枯水期,不存奢望。受捧的杂菜饭摊,地点通常比较热闹,虽人流量大,但得面对激烈竞争,便宜不一定受青睐,手艺之外,菜色也求吸睛。东部有个饭摊,价钱稍贵,但天天见人龙。它有两道菜肴颇受青睐,一是宽约两吋的otah,一看就大气;另一是四指来宽的炸鱼肉片,有厚度,嚼着有吃肉的感觉。不像一些摊主,煎蛋时死活把蛋片压得奇薄无比,入口了无蛋味。

老来反应迟钝,动作慢三拍,分外无奈。你站在杂菜饭摊前,店家助手“来,来,来,还有,还有……”的口令,虽然有点催魂,但还是尽力应和,即便误把鸡块当猪肉,你也甘之如饴。遇上急性的伙计,你停顿三五秒,他手中的菜钳子便迫不及待地在盛器边上敲响,十万火急啊,过了这时辰,银两就化为乌有。他人财路不可拦,糟老头只好匆忙乱点鸳鸯谱,结果马铃薯块看成了豆腐干。

你站在杂菜饭摊前,店家助手“来,来,来,还有,还有……”的口令,虽然有点催魂,但还是尽力应和,即便误把鸡块当猪肉,你也甘之如饴。

杂菜饭摊主看来并不在乎,煮好的熟食摆着,冷凉由它。除非你上门时食神眷顾,热腾腾的食物刚端上,吃着但觉舒心。要是菜肴搁上一个时辰,冷冷凉凉的,感觉生逢乱世。 

到小贩中心或咖啡店用餐,若要吃得饱,“经济杂菜饭”是不错的选择。“经济杂菜”,这一命名宣示了它价廉方便的草根特性。它的菜肴花样多,煎炸炒煮,从荤到素,任君选择,再配上浇了咖喱汁或卤汁的白米饭,正餐一顿,绝对有饱足感。蚁民解决午餐,选杂菜饭最省时,店家用不上一分钟便能摆平一名顾客,比起炒一碟粉面快许多,但你得打起精神配合才行——伙计问你是否要“淋汁”,你得不吝放大声喉,要多要少及时说清楚讲明白,否则他大勺秒杀浇下,卤汁四处流窜,白米饭瞬间成了咸稀饭。

太平盛世,人们对食物的要求,不免有点小资,求味美之外,也求视觉舒适。有一段时期,我经过某过气的鸡饭店,老是看见它小小的玻璃柜子里,煮好的白斩鸡凌乱横陈,像打翻的一箱罐头倒满地,横七竖八,看着胃口就匆匆溜走。心粗的杂菜饭摊主也有这一盲点,把煮好的菜肴煎好的蛋片往盛器里放,东歪西斜,顾客看了也跟着心乱如麻。

最沮丧的还是打包杂菜饭。一个保丽龙反环保盒子,装上两菜一肉加白饭,像极了早晨上班时段的地铁车厢,乘客简直没有转身的空间。有时顾客加个鸡腿,盒子立马爆棚,卖家干脆用勺子压一压,合不拢就索性用橡皮筋圈上了事。等你回巢打开盒子,豆腐、蒸蛋全变了形。这一念想,不免怀念台湾日本的饭盒呈现方式,确实比本共和国用心许多。这两地的饭盒,多以纸盒盛放,且盒里有格,饭菜整齐分放,树是树,山是山,看着养眼,胃口得以保鲜。他们的“便当”或“盒饭”,掀开来泾渭分明,一目了然,不像本地饭盒,打开来必须拨开“云雾”,才能见“月”,白米饭都压在底下,酱汁横流,吃着饭盒,老想着泥石流蹂躏后清理街道,忆苦的心思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