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母亲确诊癌症复发。她在15年前曾患过乳癌，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年。父亲被诊断患胰腺癌，几个星期后母亲也被发现患乳癌。是幸也是不幸，两人一起前后发现，感觉好像就有伴了，两人反而更相依为命，活得更豁然开朗。父亲在两个多月后离开了我们，没太大痛楚，这是他的福分。母亲经历化疗，经历手术，坚韧地挺过来了。15年间，她还有过一次小中风，但因为及时送院，几个月后她还是康复过来了。用医生的形容，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今年过了个百般滋味在心头的农历新年。似乎预示我今年会是个多事的一年。
今年鼠年的开始，就给人个措手不及，新冠病毒让所有的喧嚣和焦躁都安静下来。人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懂得学会反思，学会敬畏，学会感恩。
每次入院，她都会跟医生护士开玩笑说她是来度假的，有时还拿着iPad边喝咖啡边看剧。有实习医生礼貌地问她能不能检查她的胸时，她还会调侃说年轻人不能随便摸，这是要收费的。所以在所有治疗过她的医生的眼中，她绝对是一个一流的病人。她总是说当医生是很辛苦的，天天要面对很多病人，所以一见到医生，不管她自己多累，她都会挤出笑容。
这一次，我们同意了被动治疗。她似乎也心里有数，不断和医生说自己非常心满意足，心里没有牵挂，一切顺其自然。所以这次从圣诞节到春节，我们家没人出国旅游，在国外的孩子孙子全都聚集在新加坡。还有各国各地的亲戚朋友轮流来做客。看到母亲和舅舅手拉手相视，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又似乎一切仿佛还在昨日。母亲最疼这个在香港的弟弟，两人小时候曾经在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经历逃难的日子，或许患难的姐弟情深。
聚会总是欢声笑语，相互诉说着每个人的变化，也相互唤起每个人早已淡忘的儿时回忆。一切是那么的愉悦、欢乐。母亲坐在轮椅，喜欢别人挨着她坐，拉着她的手说话，有时很清醒，有时很迟缓，但能感受她内心平和，她喜欢安静地看着我们。我们唱歌，她拍手，我们跳舞，她微笑。所有的欢聚皆为了要分离。是悲，是喜，是无眠！
年轻时总觉得过年挺烦的，一家一家去和长辈拜年，说同样的话，吃同样的糕点，又累又无聊。可是一恍眼，许多长辈亲戚都已相续离开。但每年过年，他们的身影似乎又回到我们中间，大哥原来就爱坐在那张椅子，五哥就爱吃这个算盘子……笑声晃如昨日，怎么说不再就真不再了？现在上了年纪，反而珍惜每年过年时，能和不常见面的远亲近戚拜年问好，和老同学叙叙旧。每次看到长辈老去的脸孔，看到晚辈长得亭亭玉立或玉树临风，让人不禁感叹时光流逝，光阴无情，但也让我更懂得感恩和珍惜，发现原来如果能够年复一年去做同样的一件事是种很幸福的感觉。幸福不在于你的成就有多大，而在于身边有多少关爱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