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我养成了习惯,不自觉地在清晨时分望向空中的飞机;红的、蓝的、白的和银灰的铁皮在天空中翱翔。我看到新航的B777、澳航的A380、捷星航空的A320,我越发觉得我与机师们处于不同的时空里,纵使手中总都握着方向盘,却有着天壤之别的生活方式与使命。同时,那些曾经很新奇的事物于我也已经不足挂齿。
偶尔我会想,倍感无聊的机师是否能观察到脚下那辆闪烁不停的、出类拔萃的白色玩意。如果有机师注意到了,他也许不会知道,那里面就是为国效力的微小生命;国家一直都是安全的,至少有我们在时,它必定是安全的。
在《黑鹰坠落》——“黑鹰事件”,或摩加迪沙之战——这部记录性电影中,那个因直升机翻滚而坠落的军人(美国陆军特种部队)也是精卫队的原型之一。精卫队的军职包含海路空三种战役,实属全方位陆军。光是这点,他们便已经超越了常规步兵。
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有一项出名的大规模行动,也是史上规模最大的海上登陆作战,名叫“海王星行动”。这是盟军于法国诺曼底的登陆与侵略,俗称“D日”。整个战役中,由14个国家组成的盟军为了制衡一个纳粹势力不惜牺牲了近25万名士兵。我们所支援的精卫队就是他们的原型,而这还只是军职的其中一小部分。
我加入了医疗单位并且成为救护车驾驶员。医疗单位的职务并非像战线支援那样繁琐杂乱,不过,我将面临紧急救援的工作总纲,这意味着长年累月的待命与执勤。在未来的10个月里,我几乎结识了整个兵营的医疗兵——战地上真正的死神。
虽然《日内瓦公约》提出射杀医务人员是反人道的战争罪,可是我觉得这是自欺欺人。作为军人,我清楚医疗兵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任何军队里,医疗开销均是不可削减的,更何况是医疗兵本身。吗啡、葡萄糖、绷带,这些东西就是希望;尤其是吗啡,因为它能够即时缓解,甚至消除重伤者的痛苦。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当医疗兵像条敏捷的小蛇般蜿蜒、穿梭于战线之间时,他注定是所有士兵的猎物,无论是敌方还是友方。那个鲜红十字即使代表了生命的延迟和胜利的希望,但当他们在巩固我方推进能力的同时,却也招来了敌方的无情扫射与轰炸。
我仓促于新的部队报到,并与战友们一起被强行囚禁在深不可测的深渊里。至少借着当时的懵懂,任何事物都是深渊、泥潭。调派指令已经落地,我们将会是所有汽车兵里的精英,因为我们的直系0部队——陆军第三精卫队——并非浪得虚名。
我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天,我载着一名受创军人驶向综合医院。像往常一样,我娴熟地开启车顶的紧急灯,并命令所有人系上安全带(驾驶员的特有权利)。我游刃有余地滑行在城市高速公路上,就像那些翱翔在空气中的飞机一样。借用我的脚跟,我的右脚与地面始终保持特定的角度,并且蜻蜓点水般轻轻搭在加速踏板上;这是为了将全程的时速固定在每小时50公里。车道的最右侧便是樟宜机场,彼时又有一架B777准备降落。
新兵训练后的半个月,我被派遣到后勤支援分支。我的单位正好伫立于新加坡东部的海岸线旁,那是行军时曾走过的地方。每天,不同航空公司的客机低空飞过准备降落 ;它们恰好掩盖树梢背后的朝阳,所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格外刺眼。
(作者是服役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