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祝大家牛年快乐!
足履世界,看尽形态各异的牛。
在日本,我看到了和牛宛如置身天堂的境遇。和牛被喂养以优质饲料,有专人按摩,让它一边享受音乐一边饮用啤酒,它的肉质因此臻于鲜嫩的极致。它最大的贡献,就是给饕餮的胃囊带来高潮迭起的惊喜。它的舒适,只不过是死亡的前奏曲罢了!
在老挝,我看到了流泪的牛。
在坦桑尼亚,我见识了水牛无所畏惧的霸气,它们凶悍勇猛,攻击性极强,连狮子也退避三舍,它们因此得以活出自我的精彩,是极端幸福的牛。
在西班牙,我目睹了生性暴烈的北非公牛被斗牛士分别以长矛、花镖、利剑,和匕首百般引逗,而后刺杀。那种鲜血淋漓的杀戮,使我不寒而栗,实在希望这项残酷的活动能够永远被取缔呵!
有一年,在中国一个农村呆了好几天。晨曦为大地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农事正忙,壮硕的牛,拖着沉甸甸的犁铧,一步一脚印地在田地里走着;佝偻着腰的农夫,牵着缰绳,紧跟在后头,嘴里不时发出吆喝的声音。锐利的犁头,把僵硬的泥土翻松了,透出了蓬勃的生机。孜孜矻矻的牛,低着头,默默地耕耘着,一块田地犁松了,又再犁一块。啊,那真是大自然一幅动人的画作,我仿佛看到了黄金稻穗随风摇曳的美好景象,我也仿佛闻到了万里飘送的稻香。牛,为人类奉献粮食,活得踏实而自在。如今,随着农村的机械化,这样的景象,恐怕越来越罕见了。
阅牛无数,然而,我最为欣赏的,还是李可染画笔下的牛。在满溢奇趣的画作里,千姿百态的牛,悠然地与牧童行走于山水间,嬉戏于花树下,兜转于田野间,伏卧于树荫下;有时,群牛自得其乐地聚集一处——仰头看云、俯首看花、怡然远观、相视对话,意趣盎然,百看不厌。李可染的牛,与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并称为20世纪中国水墨四绝。
那天,有个少年,牵着一头牛,在狭隘的巷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我调侃地问道:“你在遛牛吗?”他抬起了悲伤的眸子,答道:“这牛,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可今天我爸爸要把它卖掉,我实在舍不得啊!”在集市里,交易成功后,那头牛,却死活不肯跟着屠夫走。不可思议的是,它似乎也知道这一去便是诀别,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少年见状,嚎啕大哭;旁观的我,心也扭成了一根麻花。牛是一种富于灵性的动物,和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会产生感情。此外,它们还会萌生焦虑、害怕、担心等等情绪哪!
出生于农家的李可染,自小醉心于绘画。他谦称自己是个“苦学派”,他说:“假如我的作品有点成就的话,那是我深入学习传统,深入观察描写对象,深入思考,深入实践的结果。人离开大自然、离开传统,不可能有任何创造。”这一番话,恰恰就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他的画笔能源源地释放出栩栩如生的牛。
李可染以艺术结合生活而创造出来的牛,体现了牛儿安恬、安康、安适、安好、安定、安乐的神态、体态和心态,而这,正代表了全球人类对牛年的憧憬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