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哥伦比亚一艘军舰风暴中八名水兵坠海,仅一人生还,漂流10天奇迹生还,媒体大事报道。半个月后,有个记者央求重新采访这名水兵。水兵大事吹嘘英勇,临末记者问他:你在木筏上如何解决小便的问题。这突然一问,小兵傻眼了。前面说的都是胡扯,慢慢才透露真相:军舰上运载毒品。后来,报纸被独裁的军政府关闭,记者滞留欧洲,写出个人第一部代表性小说《没人写信給上校》。他是后来的诺奖文学大师马尔克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
我想起一个新闻记者的故事。
中国武汉冠病疫战期间,微信上有关中国作家方方“日记”的争议,抄家式地清算了一个人的在地出版权,这是荒诞里的正常?这类传信,我一见即删,宁可在各路报道中,以事件接近事态。武汉守护战,壮怀,惨烈。
数天后书来到手上,我顺手翻,先读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去世那天,她怎么写。
郭晶算是武汉新客,只记眼所能及之事。而我相信武汉民间存有无量私记,像织网上的诸多网眼,分别留下珍贵的纪实。何时,江山代有才人出,为这场冠状病毒袭击人类的第一场战疫,突然问一个问题,留下一部杰作?
作者郭晶。是一名年轻社工,女权工作者。从中国广州来武汉,不过数个月。她在武汉封城后记日记。“城市,被封锁了,人的声音,不见了。”我对一位非作家的作品颇感兴趣。真正阅读,原文才见血肉。
本地疫情,客工宿舍染疫者数目飙升,令人担忧。令人庆幸的消息,是第42病例的孟加拉籍工友,与冠病奋战两个月,终由加护转至普通病房,他的宝宝在此期间诞生。李总理保证“照顾国人般照顾客工”。医护人员挨更抵夜,祈望众患早日康复。
封城期间,人们皆手机群组里取暖。当天一群年轻人群组中论谣言谈生死。突然有讯说“李文亮死了”。大家反而希望那是谣言。她流着泪睡了。早上起来,手机满屏李医生逝世的消息。她决定出门去告诉别人,大家应该记得他。江边人少,遇上的管理员说这个没法讨论,这样的事太多。回到家里,她点了蜡烛悼念李文亮。洗澡时,手机放了《国际歌》单曲循环。她结束当天的日记:“然后放声大哭,这是一种未有过的悲愤。”
日记可以是大动作,日记可以是小书写。即日发布手机屏上,本质上已不纯然属于私记。
阻断措施实施期间,居家守纪,网上浏览图书,《方方日记》将在西方首推英译本,闹得沸扬之际,一本台湾联经版的《武汉封城日记》悄然而出。这当是第一本此类的个人记录面世。
朴实轻描,思绪淡淡,郭晶记下的是小区周围人事,比如接龙团购的生活日常,外地来的、平时不被看见还默默工作的清洁员,为无声者发声的线上专案志工等等。国际新闻里的武汉是大武汉,郭晶把镜头拉近,不过小市民呼吸着的武汉的一角隅,有处境关照,社会反思和对生命的理解。大事件与她之间存在着距离,少了戏剧性,多一份感触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