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冠状病毒疾病刚暴发,与团友取消了2月初越南之行。如果奥地利旅行家艾达·菲佛(Ida Pfeiffer,1797-1858)碰上冠病横行,她肯定一笑置之,继续上路的。她什么都不怕,45岁独自上路,展开五趟旅程,走过3万2000公里陆路和24万公里海路,最大壮举是1846年至1855年,成为第一位女性独自环游世界,而且两次。61岁在马达加斯加染疟疾后病逝。

1847年乘坐P&O蒸汽船来新的菲佛,喜欢豆蔻丁香园弥漫的香醋味。她深入森林沿岸的胡椒与甘蜜种植园,第一次见到长尾猕猴,看见随行抢手射下树上长青蛇,吃下蛇肉。1851年再次来新,《新加坡自由报》报道她“了不起的勇气与坚毅,已近乎传奇”。她在马来随从陪伴下看到了老虎——“我们每天都见到老虎的足迹;我们见到了沙地或软土上的虎爪印;一个中午,其中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靠近我们的茅舍……”菲佛说每年有400人命丧老虎,华莱士1869年著作重复同样错误,其实仅20人。也记录殡葬仪式及中秋节的菲佛说:“我从不会忘记在新加坡森林里度过的欢乐时光。”

以前的旅行带政治、经商与宗教目的,18世纪初出现欧洲上流社会开展的The Grand Tour。以旅游愉悦为目的的“游客”是19世纪初期才出现的观念,旅游指南1830年代出版,有条件出游者非富即贵,也有极少女人在路上,但身边总有男伴。作者指出,家庭主妇菲佛可贵之处是她是第一个经济型女游客,常为了省钱,乘蒸汽船第二三等船舱,还上了中国人与马来人的船只。她随骆驼商旅大队走沙漠,借宿当地人家或露宿野外,吃当地食物。

英籍科学史学家约翰·范·威(John van Wyhe)的《流浪癖》(Wanderlust:The Amazing Ida Pfeiffer,2019,新加坡国立大学出版社)书写菲佛一生传记,有趣生动。从小是男孩子样的菲佛,嫁不成喜欢的家庭老师,改嫁律师,丈夫不久失业,分居两地的她,隐忍着将两名儿子带大成人后,不顾一切反对,实现儿时梦游世界的心愿。

在路上的菲佛往往成为奇观,成了名女人后,上流阶层想结识,获欧洲王室接待,享受到女士特权,但在路上坚持不掩饰自己的性别,更多时候是犯险。她不顾驻扎当地男官员的劝阻,仆人助手的临阵退却,勇往直前,直至无路可走。菲佛写道:“我是天生的旅游者和流浪癖”,“我想起奇异的行为与风俗,在远方,仰望一个全新的天空,脚踩全新的土地。”

菲佛游记结合风俗人情,叙述巴西的植被园,瓦尔帕莱索的淘金场,锡兰的猎大象,印度教徒宗教仪式,回教与欧洲的婚嫁风俗等,具人类学民族志参考价值。 宿在砂拉越达雅克长屋的猎人头随风飘送恶臭,她细腻描绘,联想欧洲历史不无屠杀的残酷。她看不惯奴隶制废除后,仍有人走私奴隶。她在爪哇赞美黄肤色的少女为美女。她在欧洲人从未去过的地方,让大家看见,也看见了自己。

当时的旅游未像今天的方便普及,Lilian LeLand在1890年指出:“没人可以期望与大胆的艾达·菲佛成为对手,因为她这种危机四伏的探险,已迅速消失中。”今天,难以想象她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长得娇小的菲佛渡过海上的风暴,炙热的沙漠,熬过瘟疫、疟疾、地震,躲过强盗,谋杀,猎人食人族及老虎的攻击。不会游泳的她在厄瓜多尔翻船差点溺死。她在巴西遇刺,在波斯与苏门答腊面对被斩首的威胁,在俄罗斯被哥萨克绑架,在马达加斯加险被处刑。

从未上过学校的菲佛游记出版后造成轰动,被译成七种语言,版税利润不大,她将路上搜集的矿物、甲虫、蝴蝶、贝壳和植物新品种标本卖到大英、奥地利、柏林博物馆,换取旅费。她发现的新品种如珠织蜘蛛、淡水虾、蜗牛、软壳乌龟、圣甲虫,以她命名。现任教于国立大学的威发现,菲佛比华莱士更早来到新加坡及印度尼西亚岛屿,其游记远比华莱士更令人毛骨悚然,清晰详尽。华莱士后随菲佛的足迹探访,奇怪地,却从未在著作或游记提过菲佛,仅在书信中偶尔提到。菲佛好比是“华莱士东方群岛的黑暗女士,从故事中消失”,促成写书动机。但威并没美化菲佛,叙述其出发前没做什么功课的知识局限,将不少地名写错。

如果奥地利旅行家艾达·菲佛碰上冠病横行,她肯定一笑置之,继续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