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当晚,国家图书馆的洪筱蕙主持讨论,她中英文流利,在两种语言间频繁自如地切换,主持得非常出色。她为我们确立了一个优秀榜样,让我们明白真正的双语或多语种群体的潜力。

我继续用英语完成了我的发言,之所以这么做,理由有四点:一、组织者要求我用英语讲;二、我不想被他人的叫嚣吓倒;三、这原本就是一个双语论坛;四、在场有些听众听不懂华语。我讲话过程中,那两位叫嚣的妇女坐着,一直紧绷着脸,两臂交叉,脸转向一边。这种无礼的态度令我震惊。为不使情况恶化,也不使任何人难堪,当晚我没有再发言,而是让其他嘉宾负责讨论,他们做得很成功。

正因如此,我认为提升新加坡的华文水平人人有责,而不仅仅是父母和老师的职责。我们使用华文应尽量体现它的美,鼓励使用华文但却不应采取威胁的方法或态度。毕竟,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下一代人噤若寒蝉。

讨论开始后,主持人和我两人讲英语,而另两位嘉宾讲华语。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当我第二次开始讲话时,观众中突然有一个人叫起来:“讲华语!”这突如其来的唐突无礼让我措手不及,不过我还是继续用英语讲。让我吃惊的是,我说话时她仍不断叫喊,坐在她旁边的一名妇女也和她一起叫:“这是华文活动!讲华语!”我停下来等她们喊完再讲,但我刚开始讲,第一个叫喊的妇女又叫起来,“有人不会听英语啦!”我继续讨论,并说,“主办方要求我用英语讨论,因为这是一个双语论坛,所以我还是继续用英语讲。” 但她继续叫,“有人不会听英语!讲华语!”接着她转向同伴说,“Feedback! Feedback!”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她抗议我讲英语,她自己说“反馈”这个词时,说的却是英语。

上月我作为嘉宾之一应邀去国家图书馆参加研讨会,讨论话题是:学生阅读华文风气日降 ——谁应为此负责?国家图书馆原本设想讨论语言为华文,但仔细考虑后认为,真正需聆听和讨论该话题的人并非母语为华文的人,而是讲英语的人。正因如此,我受邀成为嘉宾,并按要求以英语发言,讨论活动以双语进行,使交流人群更广泛。

我相信提高新加坡华文水平的唯一方法就是展现华文之美。

如果我们希望传承华文语言和文化给下一代,就需要使华文对他们有吸引力。无论我们多么想迫使他们学习华文,都必须克制这种做法。我们应该在自己的语言和行为中尽可能体现这种语言和文化的美,然后渐渐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和愿望。我相信提高新加坡华文水平的唯一方法就是展现华文之美。一旦这种美展现出来,年轻人自然而然会被吸引并想学习。

当讨论进行到观众参与环节时,听众邓禄星站起来说,任何人如果要喜爱并运用一种语言,就必须欣赏享受这种语言。他说,如果我们一味强迫一个人学语言,那他是不会愿意说的。 他还说,事实上,这种方法只会让他们对学习华语有抗拒感。

我在新加坡学校全日制读书和全职教书的经历都在大学层面,我没有孩子,从未送孩子去读过本地的学校,所以无法评论这里是如何教授华文的(不过,我知道相当多年轻人在本地学校华文学得很好)。我想说的是,我非常喜欢华文,曾以华文做过演讲,也常为专栏撰稿,非常理解那些觉得讲华语者在这里被边缘化的人。但即使事实如此, 我觉得如果被人驱使、威胁、强迫说华语,我的回应就是沉默不语。如果像我这样支持多种语言并存(包括各种方言:马来语、淡米尔语,或其他任何方言)的人以沉默回应这种行为,那么我觉得对语言运用缺乏自信或能力的孩子就更是如此了。

(作者为美籍翻译家、诗人,1991年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