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的首奏,是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琴艺至臻至善的他,技术上已是登峰造极,和乐团配合无间。他手里所持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音色清脆柔和,甚至极高尖厉短促音质也不刺耳,仍还保持着和音状态,体现了“能人必得好琴配”的事实。
到了吉普赛式的《流浪者之歌》时,小提琴和乐团已都进入白热状态——相互支持。曲中有好几段挑弦的段落,恰适琵琶和阮的口味,与西乐融入得天衣无缝;笙组合也不落人后,填补了寂静的中低音频率,充实了音域;也在此时,贝尔展露了边拉弓边挑弦这门绝学,昙花一现,三管齐下,不容有误。
两年多前,举世闻名的小提琴家约夏·贝尔在新加坡华乐团20周年庆音乐会上与华乐团结下不解之缘,而这中西合璧成了一时佳话,让出席者听出耳油,错过者望之垂涎。
一开场,便派上了谭盾的《黄土地》。不曾在演奏开始后听到人群的喧哗声,还是台上传出来的……原来这竟是发自于台上演奏者的嗓子,听众全着了谭大师“信天游”的道了!华乐团演奏精准,敲击的壮烈与古筝唢呐的配合,把西北情怀洒露了出来。
华乐的普及性不高,不如西方电影般常穿插西洋古典音乐而脍炙人口,因此听到“新”作品的概率挺高,容易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每听一场,带来的总是清新、充实、优美、非凡的感觉。
如有不完美之处,只能说是主打作品《梁祝》。乐团所训练出的精准,转眼变成绵绵深情的刽子手。情感是催不来的,更没有时间和节奏观念。回肠荡气有点被逼近荡然无存。谱上的音符没能像西崎崇子大师般地拉活起来,反而存有点“老外讲普通话”的不尽情,搔不到痒。
无论如何,该晚的表现很优秀,听众饱尽耳福,极力站立鼓掌后也得以一首加演的《中国花鼓》还愿,方肯离去。新加坡华乐团不只是国家级,也是世界级的华乐团。贝尔能走出西洋乐,华乐团也要走出新加坡。
《泰伊斯冥想曲》从较朴实的过门中脱颖显现,听众打从心底不由自主地笑咧了嘴,被这熟悉的曲子带回到早期粤语残片的回忆中。小提琴、竖琴和二胡的多方调剂共谱这听了感慨万千的旋律,是上半场的高潮。
贝尔不但琴艺高超,在巡回世界演奏之余,还接管英国圣马丁室内乐团(电影《莫扎特传》之场外配乐乐团)音乐总监之职。贝尔从未与新加坡交响乐团合作,反倒是青睐华乐团,这里头的伏笔,华乐团指挥叶聪和贝尔早在1989年便埋下了。
下半场延续了先前的动力,郭文景的《滇西土风》之《阿佤山》是当晚贝尔演奏的第一部华乐的谱曲。小提琴取代了原来谱写给高胡、笛子的主调,乐手和指挥间自然地互相搭配,手足并用地像似跳起了双人交际舞。毫无掩饰,绝不造作,煞然可爱。
说好听,曲子奏得很工整;说不好听呢,奏得也太工整了。小提琴缺一分女性的娇弱、“嗲”意。这也许便是梁山伯没会意出祝英台真身的同一类讥讽吧?真希望下回有幸能听到一场有弹性、伸缩性、自由节奏的诠释,把梁祝的爱,把听众的渴望,彻底地抒发和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