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30多年前刚来狮城时,前来接机的朋友在指着车窗外整齐林立的乔木和花色鲜艳的九重葛告诉我,新加坡虽然号称花园城市,但花的品种并不多,到处可见的是四季常青的乔木。

树木是城市的主角

另外,建国初期工业起飞年代大量兴建的工业厂房和办公楼,充满实用主义的简约风尚。进入后工业化时代,高科技也融入进来,出现不少带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建筑,颇有未来世界科幻感,例如纬壹科技城。

中峇鲁一带组屋区的凤凰木开花了。(作者提供)

当我取景时,左躲右闪却总也避不开闯入镜头的树木。四下环顾,所有建筑周围都有高大的乔木围绕,显然,钢骨水泥丛林之外,另一个丛林也紧紧包围着我,这就是绿化的丛林。

正像百年老建筑因其历史人文价值而受到保护,百年老树也因其植物学价值而成了受保护对象,当局还为每一棵建立了自己的档案。但是岁月无情,好些古树在我拍摄后不久再回去时,发现已经倒下了。

当我有意识地在拍摄建筑时把树木融入构图,使建筑物冷峻的人造曲线和树木柔和的自然线条有机地结合,拂去了钢骨水泥的沉重,也使得树木的造型更有依托。

城市最重要的标志是建筑,它们支撑起一座城市的骨骼。

滨海盛景豪苑建筑物内的树木茂盛,形似小型热带公园。(作者提供)

新加坡正迈向“大自然里的城市”愿景,钢骨水泥丛林和绿化丛林交织在一起,形成这座城市独有气质。作者在拍摄建筑时把树木融入构图,使建筑物冷峻的人造曲线和树木的自然线条有机结合,文章探索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城市空间模式。

建筑是现代都市的骨骼

新旧市镇的组屋区构成另一类的钢骨水泥丛林,它们的绿化也形成值得一提的绿色丛林。最早期中峇鲁的第一代公共组屋带有英国小镇住宅的风格,屋前屋后的雨树,长得老气横秋又枝叶婆娑。之后不断开发的新镇(很多早期新镇也久已“成熟”),组屋无可避免地越建越高,也越建越密。新镇采用土地共享模式,不但在道路两旁种植绿草树木,修建社区花园,更在屋顶种花栽树,身居组屋区也宛如置身公园。

传统老街区的保留建筑相对低矮,却更惹人喜爱。包括牛车水、甘榜格南、小印度、中峇鲁,以及芽笼和加东如切的早期建筑都是泥瓦砖墙,较少用钢骨水泥,算是低矮的水泥丛林吧。受当年条件限制,老街区道路两旁店屋密集,人行道狭窄,没有空地可以大量栽树。不过走着走着,会不期然地撞见一块边角绿地上生长着不知年代的老树,虬枝盘结,一副阅尽世间沧桑的模样。

两大丛林共荣生辉

常有来自海外的朋友夸新加坡是座美丽的花园城市,这时我都会笑着“纠正”:那已是昨日的荣耀, 时下新加坡正践行着“大自然里的城市”的理念。

本地最典型的钢骨水泥丛林地带,当属滨海湾一带。沿着珊顿道朝莱佛士坊走,再一路向南,这里曾经是一片海滩,经过填海造地发展成市区黄金地段,发展成国际大银行和跨国公司区域总部,或是高尚商务兼住宅楼。比肩而立的摩天大厦组成新加坡最有标志性的天际线。

正是这些建国后大量栽种的树木给狮城带来花园城市美誉。不算自然保护区内的原始森林及次生林,人工种树已经超过200万棵。国家公园局又定下目标要在2030年前再增植100万棵树,这目标有望在2027年底提前完成。街头巷尾,楼前楼后,甚至楼顶上,每一寸可以绿化的地方都没浪费。

当年那位朋友提到四季常青时,语气略带一丝揶揄,说树叶总是绿色,看久也乏味。好在那种单调也成往昔了。现在再看路边常见的乔木,有的树形本身就自带观赏性,如雨树、青龙木、榕树、棕榈树等。还有不少树种在特定季节会开花,比如盾柱木开花是一片片的金黄,故名黄色火焰;越南黄牛木开花则是一簇簇的淡粉,故被誉为新加坡樱花;凤凰木开出的花朵红艳夺目;紫绣球开的花朵朵淡紫芬芳;更有一些乔木的叶子会随着季节或气候的改变而变黄或变红,比如大花紫薇及榄仁树等。一阵风吹过,落红满地狮城便有了樱花之春;淅淅小雨后,红黄满枝赤道上也有了枫叶之秋。

早在当初规划时,当局就计划地栽种大量绿化树木。挤在高楼之间的大型乔木长得粗壮魁梧,为了得到充足的日照拼命往上生长,这就形成一个有趣的现象,必须把脖子往后仰才望得见楼顶和树梢。新建造的大楼往往留有绿色天台,树木在钢骨构架包围中生长,像是把植物嵌进了水泥缝里;有些则让藤曼爬满外墙,浑身浸满绿色气息。

“结庐在都市,处处车马喧,采菊在邻里,悠然见乔木”。这里冒昧改动一下陶渊明的诗,借此说明本地的城市设计和规划早已迈入绿色时代,钢骨水泥丛林和绿化丛林交织在一起,相互依扶,形成这座城市独有气质。

除了为建筑增添美感,绿化的实际价值还包括减少能源消耗,改善建筑物局部生态环境。让人印象深刻的滨海盛景豪苑(Marina One Residences)就是一个例子。设计师们采用空气动力学原理创造了一个室内小型气候系统,空气在楼宇之间的树木和水池上方流动,降低了气温。撇开这些科技术语,且以访客身份进入大楼亲身感受一下,如同置身于流线型钢骨构架包围中的小型热带花园,一股清凉惬意悄悄袭来,真一个爽字!

新加坡是经济发达的国际都市,少不了闻名于世的著名建筑,它们是世界顶级建筑大师在本地留下的大手笔,信手拈来就有:贝聿铭的新门广场、史丹福瑞士酒店;摩西·萨夫迪(Moshe Safdie)的滨海湾金沙、星耀樟宜;奥雷·舍人(Ole Scheeren)的双景坊、翠城新景公寓;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的吉宝湾映水苑;伊东丰雄的怡丰城; WOHA的新加坡市中豪亚酒店(Oasia Hotel Downtown)等,这些都早已成为本地知名地标。

倘若横着以历史时间轴观看,面积只有728平方公里的狮城,积淀了万花筒般的多样性建筑。最吸睛的是传统文化保留区一排排带五脚基的老店屋,典型的南洋风格;还有僻静小丘林里半隐着的一栋栋带殖民地时期色彩的黑白楼房,像旧时贵妇,低调奢华,端庄典雅;再就是喧闹老街区特色分明的各族群宗教信仰庙宇和教堂,既亲民又令人肃然起敬。

建筑和树木的配搭产生一种灵动的美。建筑好比一曲乐章,节奏分明;树木则是乐章的音符,休止符、圆滑线、变音符号......

甘榜格南一棵根系繁茂的“格南树”,2023年已经倒下。(作者提供)

清晨橘红色的阳光,温柔透明且有穿透力,低角度斜射在深沉的大理石立面和泛着青冷光的玻璃幕墙上,切割出现代建筑条理分明的轮廓。我走进了钢骨水泥筑成的建筑丛林,准备拍些城市建筑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