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自小受到担任平面广告设计师的父亲熏陶,对绘画产生浓厚兴趣,最近她尝试画寺庙。早年经过多年的刻苦学习,她培养出深厚的美术功底和敏锐的艺术触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新事物的渴望,陈漫后来毅然选择进入中央美术学院的摄影系学习,这也为她后来的事业奠定坚实基础。

说到茶树,最近陈漫迷上老茶树的摄影和绘画。她走遍中国各地寻找老茶树,并深入了解和记录老茶树的故事。在疫情期间,她开始思考如何通过艺术方式传递中国茶文化的博大精深。茶的种植和发酵过程展现了天地人三位一体的智慧,因此在追溯茶的本源的过程中,她不断寻找最古老的茶树,像是一次寻根之旅。她认为茶树与中国人的气质相近,希望以视觉方式将中国茶文化传播到全世界,不仅让人们品尝到茶,也能看到茶树的本源。

与众多明星合作的领悟

陈漫承认自己的缺点是语言问题,她曾是个不擅长沟通的人,不喜欢在拍摄时说话,沟通却恰巧是摄影艺术中不可或缺的技能。对她来说,学会沟通是必要的,所以她在2016年开发两个手机应用程序,用来改善她的情商和沟通技巧,从而更好地了解用户反馈,以抓住客户的“痒点”和“痛点”,创造出更好的产品。这个经历让她学会如何与人沟通,也让她的摄影风格变得更多样化。

就在两个月前,在日本放送协会(NHK)拍摄陈漫的艺术之旅纪录片《茶香》时,她在两扇有着百年历史的金屏风上,以中国水墨画的形式,画下两棵茶树,和保护它们的两只狮子。“画画原本就是我的本行,绘制这扇屏风时所处的院子里,也有两株古老的茶树。这一次,碰巧是茶树结果的季节,我第一次看到茶树上结出的果。开花,结果。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吉祥的寓意,意味着付出之后的收获。我打算在屏风上留下开花和结果时的茶树,也留住这两个美妙的时节。”

“父母从我三岁起就送我去专业的儿童绘画班。当其他孩子去度假时,我一直在画画。我后来之所以学摄影,是因为我受过太多画画的训练,所以上了大学,我想开始学新的东西。”

以视觉方式传播茶文化

江湖有这样的说法,“没有陈漫拍不了的明星,只有明星约不到的陈漫”,这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是事实,但实际上陈漫也拍过很多接地气的照片,拍过很多老年人。她说:“有一次,我在泉州拍了好几个90多岁的老年人,拍摄对象对于我来说是没有界限的,但如果是商业拍摄的话,它有一定的时间局限,所以一天我只能选择一个聚焦地去拍摄。”

陈漫拍摄过许多外国名人,也因此让世界发现不同的中国面貌。例如,在拍摄美国职业篮球运动员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时,她将中国石狮与他结合在一起,创造一个充满笑容的场景。在拍摄巴巴多斯歌手蕾哈娜(Rihanna)时,她以盛唐时期的名画为灵感,以外国歌手作为拍摄对象,创造一种冲突效果。这些拍摄都回归到她的初衷,就是以各种媒介去传播中国的美。

希望在新办摄影展

陈漫说她最欣赏杨紫琼的是,拍摄期间深深感受到这位演员宽厚自由的灵魂。“要她穿什么服装做什么造型都可以,不必回试衣间就可以当场换造型或脱袜子。60岁展现出来的是高效、自信,以及从容,非常佩服。”

陈漫拍摄和田惠美时聚焦在她的手。(受访者提供)
在拍摄歌手蕾哈娜时,陈漫以盛唐时期的名画为灵感,创造一种冲突效果,传播中国的美。(受访者提供)

在新逗留期间,陈漫住在朋友家,每天都四处闲逛,让她有机会发现新加坡。“之前很多朋友都跟我说,新加坡是一个很无聊的地方,但我在这里感受到的恰恰相反,我觉得新加坡非常有活力。艺术、城市和大自然在这里结合得非常好,从上到下都有设计,而且有满地跑的鸡,在一个那么发达先进的城市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很神奇,是人和动物、和城市,以及与自然的和谐相处,非常有意思。”

陈漫在国际时尚界是知名摄影师,拍过无数名人明星。不久前她首次到新加坡,逗留了好几个星期,期间在本地为中国杂志《时尚芭莎》拍摄刚获得奥斯卡影后奖的杨紫琼(注:拍摄时奥斯卡颁奖礼尚未举行)。

很多人问陈漫如何拍出最美的照片,她透露虽然每天都和不同的人一起拍摄,但秘诀是拍摄她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灯光、情绪、纹理。“比如我拍了和田惠美(Emi Wada)的手,因为她是最好的造型师之一,而且她擅长用不同质地的黑布处理。她的手吸引了我,所以我想拍她的手。每次她选择布料时,都是触摸布料而不是看布料,这是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

陈漫是中国首个拍摄英国时尚杂志“i-D”封面的摄影师。在接受迪奥(Dior)委托拍摄全球展览作品时,她以女性美的多样性为主题,特地前往中国的民族学校,以“中国十二色”为主题,每个颜色都对应一个中国少数民族的少女面孔,打破当时中国主流审美标准的“白皙皮肤、大眼睛和尖鼻子”。

虽然陈漫在言语表达上总是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但她直言非常喜欢充满活力的新加坡,更希望能在狮城办个人摄影展。她意愿强烈,逗留本地期间已经和亚洲文明博物馆和新加坡国家美术馆接洽。

陈漫今日在摄影界的身份和地位崇高,但她的起步和一般人无异,她分享一段有趣的往事。2003年她还是中央美术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受邀为中国杂志VISION拍摄杂志封面。她说:“那时候还没有数码相机,没有手机,苹果电脑还是笨重台机的年代。当时我跟朋友借了一台哈苏中画幅(Hasselblad medium format)传统胶片相机拍照,然后去三联书店洗底片,我甚至支付了加急服务的费用,但胶片上什么也没有出现。因为是第一次拍摄,事前已很紧张,结果什么都没拍到,所以必须沟通重新拍。可见我和其他人一样,不是特例。”

她不认为改变是一种妥协,相反的,她认为改变是必要的。“所有一切,唯一不变的是你一定要会变。我喜欢结交不同的人,观察他们的行为和信息,每一次拍摄都是一个学习和交流的过程。”

拍出杨紫琼的沉静与力量

陈漫在新加坡逗留期间也拍摄了富有传奇色彩的奢华酒店品牌安缦的创始人阿德里安·泽查。(受访者提供)
陈漫在新加坡拍摄杨紫琼时,为她设计一个瀑布的拍摄场景,突显既有力量又沉静的女性特质。(受访者提供)
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也是陈漫镜头下的人物。(受访者提供)
陈漫曾在2018年拍摄不久前病逝的日本殿堂级音乐家坂本龙一。(受访者提供)

用镜头打破审美局限

在那次拍摄中,陈漫从中获得很多灵感。她特别受到坂本龙一采集自然声音的做法所启发,开始在自然中寻找素材,其中尤以中国老茶树的形态和声音为主要创作素材。陈漫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世界展示中国的软实力和文化底蕴,传递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重要性。

中国美女摄影师陈漫不久前首次踏足新加坡,不仅改变了原来听说的狮城无聊无趣的印象,看到城市里“满地跑”的鸡只更感惊讶,觉得狮城充满生机。来新期间,她拍摄了奥斯卡影后杨紫琼,她最欣赏的是杨紫琼的宽厚自由,最佩服她的高效、自信与从容。

“中国十二色”封面当年获得的好评如潮,但时隔多年却引发了争议,陈漫坦然接受评论,也以平常心看待变化。谈到此事,陈漫说:“我想展示什么是当代中国,什么是当代中国美。我为‘i-D’杂志当了一期的特约编辑,所以封面用的是中国不同种族的模特。人们认为中国人长得一样,但我们有56个不同的种族。几年前,我也拍过当时在中国不流行的脸型模特,我们称之为‘亚洲面孔’。不是大眼睛,白皮肤,不那么甜美的女孩,而是真正的亚洲女性。我在当代中国场景中拍摄,比如长城和上海外滩,要展现的就是当代中国美。”

但很快的,陈漫的天赋迅速展露。大四那年,她拍摄人生中第一位明星——影后周迅,从此开启了拍摄明星的职业生涯。她2008年拍摄的一张宇航员照片被选为伦敦V&A博物馆展览的海报,也被博物馆收藏。

第一次接商业拍摄时失手

陈漫的作品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浓郁的中国风色彩闻名,尤其擅长捕捉人物的特质,创造出一幅幅有故事的画面。对于创意来源,陈漫说:“很多点子都是累积而来,我会把一些好的想法记下来,有时甚至会翻出多年前的笔记来参考,这些点子在脑海中沉淀和发酵,最终在拍摄时得以修整和展现。”

不善言语不擅沟通

与陈漫见面之初,就发现她不擅长与人沟通,虽然回答问题时侃侃而谈,但眼神目光不与交谈者接触,甚至有种特意回避的感觉。只有见多几次面熟络后,她才放松,逐渐让对方看见较真实的一面。

这是她第一次与杨紫琼见面,这次的合作让她领悟到,作为一个有点年龄的女性,过去的大部分烦恼完全没有必要积在心里。“不要用你的精力去担心,而是要用你的能量去相信、创造、信任、成长、发光、显化和治愈。人生很多时候,看不见的好运其实比看得见的不幸要多得多。”

不久前病逝的日本殿堂级音乐家坂本龙一(Ryuichi Sakamoto)也曾是陈漫镜头下的人物,2018年拍摄时他刚完成癌症治疗,在康复中。陈漫做了很多功课,深入了解他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坂本龙一年轻时就已经拍过很多照片,他的时代承载着他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所以我建议用坂本龙一的时间代替他的脸,我用不同的曝光时间伴随着中国古筝音乐来拍摄他。”

陈漫希望有机会在新加坡办摄影展。(受访者提供)

陈漫在新加坡拍摄杨紫琼相当低调隐秘,除了工作人员,知道的人不多。她在新加坡也同时拍摄了另一位知名人物,富有传奇色彩的奢华酒店品牌安缦(Aman)的创始人阿德里安·泽查(Adrian Zecha)。陈漫说:“那是在他新加坡的工作室拍摄的,90高龄的泽查还在前线工作,第二天是他的生日,仍然独自飞往纽约,了不起。”这些名人都找陈漫,原因只有一个,希望能通过她独特创新带有震撼性的视角,将人生一些重要阶段永恒的记录下来。

她坦言:“我希望有机会在这里办个展,让更多观众,尤其是新加坡的观众看到我的摄影作品;我也想进一步认识新加坡,特别是那些有故事的人,去听他们的故事,去记录他们的故事,包括创意工作者。”

陈漫在拍摄杨紫琼期间深深感受到这位演员从容自由的灵魂。(受访者提供)
陈漫在杭州拍摄的茶树茶花。(受访者提供)

陈漫为杨紫琼构思的拍摄主题,灵感源于功夫巨星李小龙1971年在一个访谈节目中提及的“Be like Water”哲理。陈漫认为,瀑布充满力量,但她让杨紫琼在画面中呈现出安静的感觉,表达一种既有力量又沉静的女性力量。她说女人像水,作为功夫女星,杨紫琼通过表演艺术打开世界大门,像瀑布般有种力量的存在,因此这次为她设计一个瀑布的拍摄场景。“瀑布充满力量,但我在画面中呈现安静的感觉,借此表达经过岁月和内心的淬炼,一种既有力量又沉静的女性特质。”

所以,陈漫或许并非大牌,商业拍摄当然需要在各方面配合,其他的,就得要看机缘。

就像很多知名摄影师,陈漫有很强的个性,甚至有点任性,但她深明成功不能单靠一个因素促成,商业和艺术必须相辅相成。她说:“我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社交的人,因此我得要有一个商业团队在我背后运作,代替我做那些不能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看到的各种吸引目光的东西,很多都是商业和艺术平衡的结果。一个人不可能仅仅因为拍照拍得好就会取得成功,这背后还有许多与拍照无关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