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中心热情的果汁摊大叔,强力推荐他说是健康效果奇佳的沙梨果汁,还教我们要怎么喝他那一大杯榨得果肉与果汁呈现完美比例的青绿色果汁:碎冰块要和果汁搅着喝,才会好喝!
“噢,他退休了。做很多年,不做了。”她笑说。
白发男士的茶是一杯艺术品。
看着她的笑容,我既安慰又难过。退休不是坏事,但我就再也喝不到那一杯茶了。
秦从意大利回来新加坡度假的这些日子,我们如果不在家吃饭,都几乎会在遍布这个小岛各处的小贩中心吃饭。像那天从同样小吃林立的香港和台湾回来,便到黄埔小贩中心吃宵夜。吃不到酿豆腐,倒是吃了许久未吃的炒虾面和炒粿条。
我亲爱的你们和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怎么会如此幸福?
一杯balonglong要调配成大叔那杯果汁那般也不简单。至少,我们后来喝的几杯沙梨果汁,没有一杯有那一杯的好喝——酸甜程度,冰块、果汁与果肉的比例……都是它好不好喝的关键。
用心做的一杯茶,有做茶人的灵魂和心意在里面,是万里挑一的茶水。
那个小贩中心之后便装修了几乎大半年,当我再回去的时候,看到两个中年人士在经营那家茶铺。
很多年以后,我和我的孩子们在大巴窑小贩中心的一角吃饭。
那是我第一次买他的茶。是一杯带冰的Teh C,我暗想改日要回来喝一杯热茶。那样子更可以品尝茶水中的细节。
我只有缘喝他一杯茶。
“哦,原来是balonglong,很好喝呢!”我说,嚼着果汁里呈颗粒状的果肉;享受酸酸甜甜的果汁在热带的晚上,冰凉穿越身心的舒畅。台南有芭乐,我们有balonglong呢。
于是我们喜欢上人生第一杯沙梨果汁。果汁里也掺有大叔具感染力的热情。
不过很遗憾的,我后来再没机会喝到他做的茶。
“是balonglong。”杉说。
那女子高兴地点头。我转身离去。
吃完饭以后,我回到茶铺问那女子之前的白发男士是不做了吗?他年纪颇大,世事有时难料,我心里有一丝不安。
我们站在小贩中心外的大树下,一边把果汁在三人之间互相传递着轮流喝,一边在手机上查找沙梨果的英文名字。
我们坐在角落里吃饭,小贩中心播着一些不知名的旧歌。突然间,有一歌声响起。我不熟悉这首歌,但它很像我十几岁的时候会和同学们一起听一起唱的歌。我一下子想起很多年以前,我们一大群人穿着校服,在武吉巴督组屋楼下的咖啡店吃饭的情境。我们在准备学校的戏剧演出,几乎天天都在学校周围的咖啡店吃晚餐,乐不思蜀。我们强烈地感受着、爱着一切……
这个小贩中心在周末向来人少,开门营业的档口不多,但只要有我们喜欢吃的,又有一角落的安静和凉风习习,不就够了吗?
其实很多时候,小贩中心里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未必是“大菜”,而是一杯貌似简单的饮料,例如那天在宏茂桥的小贩中心品尝的一杯Teh C冰。
泡茶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士。我站在茶水铺前看他为我准备一杯Teh C。他的样子有一种书卷气,像是哪个读书人突然跑来为你做茶水。
他的泡茶手法纯熟老练,做茶的过程比一般茶水师傅多了几个步骤——将我的一杯Teh C来回“拉”了三次,直到茶面布满漂亮细柔的小泡泡。他拉茶的姿势优雅,像是一小段和茶水的舞蹈,赏心悦目。(我也看过拉得粗旷的,“唰”一下就收,茶水像瀑布一样,那样子做出来的茶外貌和味道都会非常不同。)
那位为我准备Teh C冰的女子,也将茶水来回拉了三次。但是她没有白发男士的专注力和感受力,那种仿佛在和茶水舞蹈的感觉。拉茶在她手中比较是一个“过程”;她完成了这个过程,把茶递到我面前。她的茶尽管还是比很多茶水铺的更好喝,但与“那一杯”比起来,那是另一个等级,另一个层次。
其实那一杯Teh C冰已经让我感动。在走回小贩中心的桌子途中,忍不住先喝一口,竟然眼眶湿润起来。用心做的一杯茶,有做茶人的灵魂和心意在里面,是万里挑一的茶水。会在许许多多杯茶水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记忆的亮点。于是让你通过一口茶,搅动起的情绪,记住一个地方的一个瞬间。
刚过的周末中午,我和杉和秦到大巴窑的小贩中心吃午饭。我很喜欢这个小贩中心和它周围的氛围,有一种踏入时光隧道回到旧时新加坡的感觉。整个地方的格局比较开阔,有一些矮楼房,有的住宅就在商店上方,邻里在大树下乘凉、走动。
“麻烦你跟他说,他泡的茶真的很好喝。”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