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翻天覆地的年代,我不知道什么才可以平复你的心。因为我的心也在泛滥着,暗潮汹涌。

那天,我们的飞机在前往瑞士的过程中经过印度洋一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但我知道那只能算作是一般的颠簸。没有人会要经历那种可怕的颠簸,没有人会要在3万多英尺的黑夜中坐上云霄飞车。

那个飞机场永远处在飓风里。我们必须在墨尔本或奥克兰换乘小飞机,才能抵达风之城。

但我们是活在现代世界的人。如果两个月后欧洲有一个会议,我不可能跟老板说,我要搭火车过去……虽然这其实是不错的选项。或许有一天,一切都可以在线上进行,什么形式都可以。所有的疆界都将模糊。你可以选择真身来开会或虚拟地来开会,你可以选择真身来工作或虚拟地来工作,你可以真身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同时也可以虚拟地出现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我在中国上海采访过一名艺术家。他很成功,作品搭着飞机轮船到世界各地去参展,或者被哪个国家的什么人、什么机构收藏。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变化总是翻天覆地地进行着。

他语气里一种隐藏的慷慨激昂,像沙场上即将亮剑的将军,让我莫名地也跟着慷慨激昂起来。

但我也知道一切都在祂的掌控中。我只能感恩。每一次,都感恩。

机长提醒我们飞机会颠簸摇晃。果然它在强风中左右摇摆。坐在我左边的法国男人和右边的韩国男人都伸手抓紧了椅背的两侧。机长用一种沉稳的语调说飞机即将降陆,有一个时候晃得厉害,我仿佛看到他坐在驾驶位置前,笃定地望向前方;我听出他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来吧,我不会输给你的。什么样的天气都好,看我弄一个前所未有的平稳降陆。

是谁可以抚慰我们激荡的心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飞机在抵达瑞士的时候遭遇大风、强气流。后来在网上才看到苏黎世的机场其实处于气流最紊乱的地区,因为那一带有许多美丽而凶险的雪山。我透过飞机的窗口欣赏它们的雄姿。

我不知道紧紧抓着彼此的手,是不是会让我们都好过一些?如果在飞机经过气流的时候,你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会不会好过一些?你会不会好过一些?

外面翻天覆地的时候,你会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吗?我会要紧紧抓住你的手吗?

我们像是随着机长将军打完仗的士兵。我们所有人起念,一起期望的平稳降陆,会不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们像是随着机长将军打完仗的士兵。我们所有人起念,一起期望的平稳降陆,会不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抑或是,我们一起变了?

那么我真身一边搭火车一边虚拟工作,慢慢地去欧洲和你面对面开会如何?

但是他从来没有搭过飞机。

他看着我笑着说:就是不想。也不会要。这一辈子都不会要。

我在风中很害怕也很安心。每一次,小飞机们都能在剧烈的摇晃中安全降陆……

于是大飞机在苏黎世出奇平稳地降陆。坐在机舱后面的空姐空少们都拍手欢呼。我也跟着他们欢呼起来。

我期待往后一种不需要真身旅行的旅行。

后来我算了算,研究了地图。其实他住在中国挺好,很多地方都可以不搭飞机就去得了。包括俄罗斯、欧洲、中东、非洲、东南亚。他可以慢旅游,搭火车。他有丝绸之路。也很浪漫。

在充满问号的黑暗里,我可以感觉到祢的巨手,托着那一架缓慢而迅速飞往目的地的飞行器。那样的机器在很多年以后,一定有某种生物会认为是什么蛮荒时代的产物。多么勇敢而了不起的21世纪人类,居然天天坐进那小小的机器,开足马力往上冲,穿梭在天空中。

我们一天过一天,突然就发现,自己和几年前的自己已经不是同样的人了。

世界变了,人也变了。请容我问一个蛋生鸡、鸡生蛋的问题:到底是人变了,所以世界变了?还是世界变了,所以人变了?

小飞机们永远在左摇右摆中降陆。我记得从空中俯瞰城市的样子。

世界的变化总是翻天覆地地进行着。我想那样的人生,或许很快便会成真。

翻天覆地的不只是我们的心情,还包括外在的世界。

你看这地球是那么迷人,让人欲罢不能。我多么热爱,又如此畏惧。

那些依山而建的房子。那么美。

我想起几年前我们的风之城。惠灵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