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期文章关于读书的话题,谈谈读什么书。
首先忆起往事,在上海读大学,二年级时,学校门口对面大张旗鼓开了一家自主经营的“自力书店”,“自力”的意思,自负盈亏。那时国家刚刚允许私营经济出现,而全国各大城市原先都有的新华书店,都是国营的(如今还是)。自力书店面向新晋大学生,书籍多样前卫,生意很好。我隔三岔五前去光顾买书,多是专业以外的读物。如今书架上还有留存(许多是重版文化大革命前出的书),逐一翻看,思绪起伏。年轻气盛,阅读兴趣比较驳杂,具有文化倾向:《历史上的科学》,贝尔纳(J. D. Bernal)撰写的科学史著作,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一版,1983年第三次印刷;《南朝鲜小说选集》(那时还未改称“南韩”),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第一版;《二十世纪资产阶级哲学》(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翻译的苏联大腕学者们的学术论文集,那时苏联还未解体),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一版;《语言的艺术作品》,沃尔夫冈·凯塞尔(Wolfgang Kayser)著,从语言学/历史学的角度分析各类文学作品的范例,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第一版──这本书印象深,富有启发性,比如现在我顺手翻至某页,读到这句:“莎士比亚的动机首先不仅属于威廉.莎士比亚的人格和世界观,同时也属于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精神。”
这些书售价不算便宜,通常二三元人民币,最贵的大部头精装《历史上的科学》,5元6角。当时我家的境况有所改善,我妈妈给我的零用钱多了,自己也有点随心所欲吧。物价参照:我每个月在校的伙食钱大概也就20元人民币不到。时常在宿舍里捧着新书自勉:精神文明比物质文明更重要。
“读什么书”的问题,最终回归成“做什么人”的问题。
去年我在《赤道风》上发表过一篇回忆本地书店的文章,移民的最初几年,我常去市区百胜楼周围逛老字号书店,大多是小间门面、老板自兼店员的,像“长河书局”和“青年书局”等,购买的也都是跟专业工作没有关联的文艺类书籍刊物。遗憾的是,在金融商业大潮中,它们却都早已关门收业了。
如果当年文化大革命没有结束,我无缘读到那么多好书;如果我来到了发达国家打工赚钱,没有同时保持读书思考的良好习惯,那么也许,像某位作家指出的,“所有发生的一切从未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