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学该上学时,爸爸坚持把我送进华校里,说男孩子念英校会变成嬉皮士。我每天都要步行到附近一公里不到的桥南公立小学上学,偶尔会把同学带回家里玩,请他们喝家里免费的豆花水。同学们刚来我家时,常常会偷偷地问我,为什么你妈妈老是在骂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兴化人说起兴化话,一点也不比华仔的广东话逊色,兴化人说话很大声,说急了,就像在骂人……难怪隔壁的潮洲小姐妹从来就不理我,不和我们玩。

我爸妈三岁的时候和父母从福建莆田来到新加坡,我是新加坡第三代兴化人,由于父亲早逝,从小妈妈和大姐就是我的偶像,妈妈更是我的人生导师,妈妈和我们只说兴化话,和妈聊天总有许多启发。

我童年的玩伴和乐场就在这一排店屋长长的后院里,不知名的几棵大树是我们练弹弓射鸟的竞技场,爬番石榴树采果和溜到丛林里捉斗蜘蛛、小溪捉小鱼更是日常。咖啡店每几周会在院子里炒南洋咖啡豆,潮州饼家每年中秋节前一个月会在院子增员制作月饼,我们都爱围观。我最喜欢溜进照像馆后门暗房里,看师傅用细毛笔修飾底片。 我们会尽量不靠近后院两百米外不到露天酿酱油场,因为那里养了至少三条恶犬,见人就吠就追,十分可怕。酱油场旁边有个康元饼干场,每一两个月,妈妈会让我提着吃空的康元锌桶,用五塊钱去买回一桶新的苏打饼干。后院两百米不到有家光明露天戏院,我们就在那里看了林青霞的《窗外》。

兴化人说话很大声,说急了,就像在骂人……难怪隔壁的潮洲小姐妹从来就不理我,不和我们玩。

我们的店小有名气,每天从中午开始就很热闹,常有邻居或亲戚们来要免费豆浆喝,也有养猪农来收黄豆渣的,据说当时新加坡就三、五家炸豆腐店,都是福建莆田兴化移民开的,其中有一家是姑丈开的,另一家则是我阿公开在小坡奥菲亚路上天主教堂正对面的本店,我很小时候常跟着爸妈在那里玩,直到我爸搬到大成巷自立门户。

我的童年是在大成巷过的,住在一排老店屋的其中一个单位,我爸用来开过摩托车店、代理过Yamaha,后来被五叔用来开卡式录音带店。我们一家13口人就住门店后,楼上住宿,楼下是豆腐工坊,也是我爸的老本行。工坊里每天制作炸豆腐卖给小贩做酿豆腐、叻沙等等的食材。但记忆中,我爸除了一个人把制作豆腐的机器、工具、柴火炉搭建起来后,就从来没有看过他炸过豆腐,都是我妈、大姐和几个姐姐们在埋头苦干。

那时候,觉得潮州话最好听……说话像唱歌一样,也觉得潮州人长得最好看,尤其是饼家里那两位从不和我们几个男孩子一起玩的姐妹。咖啡店的客家人有点神秘,最大的原因是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从来都沒听懂过。广东人最凶悍了,罪魁祸首应该是华记的老板华仔,我们就住在咖啡店隔壁,每天下午三点后他们会开始在咖啡店后院子备菜,老板请了的两个马来西亚帅哥厨师和助手也是我的玩伴,华仔脾气可大,声音又洪亮,员工有做不好的,“丢丢”声从来就没少说几句,他是我的方言脏话启蒙老师。

我们在大成巷那一排排屋有各种籍贯的邻居入住,有家轮胎电池店、西药房,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家叫首都的照像馆和一家潮州人开的泰利饼家,和最角头海南人开的万囯咖啡店,傍晚开始咖啡店旁边可热闹,开始卖猪肉粥,和广式煮炒,我还记得煮炒店叫华记。

没有想在这里打广告,只是这个好消息让我激动,新加坡兴化人将第一次有自己的兴化美食文化节,时间是今年(2024年)3月12至17日,地点在乌节路义安城广场。我们欢迎海南人、广东人、福建人、客家人,还有讲话像唱歌的潮洲人,和所有我遗漏了籍贯的亲爰读者们……欢迎你们来,这是乌节路上每一个人的美食节。

新加坡式的兴化话肯定不纯正的,包括我妈说的,因为沒有口水音。依稀的记得,阿公、阿嫲和姑妈们的兴化话才是正道,就是口水音很重的那一种。2019年机缘巧合加入新加坡莆仙(兴化)同乡联合会后,终于得到证实。去年六月跟着大队去莆田旅游采点、寻根,为未来的美食文化节做准备工作期间,所有小时候听长辈们说熟悉兴化话回忆和感觉全部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