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蔓伯兰的诗,并非悼念不再提笔写信这回事,她可惜的是“失去”的历史,丢失的那些信中的故事。指的是爱尔兰大移民潮时期,许多人流散四方,不停给家里写信,几代人过去,信中的故事已被遗忘。

罐子里一封几年前的信:“我们并不相识,因为一封信却有冥冥之中的缘分,感谢你愿意打开这封信,听我的故事和烦恼。”信中说自己23岁,有许多迷惘。有人写了回信:“无意间看到你的信,虽然不相识,偶然发现你和我一样是23岁,真的好巧。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读这封信。”接着鼓励说,23岁,还有时间去探索未知的世界,署名:“同样23岁的我”。另一个署名“今年27岁的”也回信了。

静静在信纸上挥笔已是陌生动作。爱尔兰诗人伊蔓伯兰(Eavan Boland)的诗《写信这失去的艺术》,有一段描述写信:

“白昼与书写的比例,如缝花边与眼力对比,薄薄的纸切开空气。手是火,纸是火种,全都烧尽,只留指尖捏着的一处空白。长夜里他们放下叙别,信笺上不停追问那些失去的。一次一次,影子投落页面也不会有答案,他们依旧重复动作,上身微倾,笔陪着他,走过的大地随即消失,脚下成了记忆。”

写给自己的信:“和男友相识第五个月,我们曾经读同一所大学,却在16年后在另一国度相遇,真不可思议。我们的感情太好了,好到有点不可思议。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好好留下这段回忆……”

“看到大家的文字,虽不是写给我的,慰藉却包围了我。缄默不语的书架下,我不再略带哀愁地同时拥有疏离的孤单和匿静的思念了,开始旁若无人地享受孤独,适时不留痕迹地投入人群。”其中一封这么写。

草根书室有个角落,小桌上大玻璃罐,旧时杂货店装饼干的那种。罐上贴小告示:“你好,陌生人:你可以随意选张信纸,写下你的故事,也可以翻看别人的故事,还可以进行回复,期待有一天,罐子里装满我们的故事。”几年过去,罐里几乎满了。

他回头来寻找写过的信,因为站在新的起点,更想见见曾经的自己;“第一次写是一两年前吧……尝试找它但没找着。或许这告诉我要向前看,不要回头。”他新写的信说,刚做了重大决定,辞掉工作,好好休息一阵子,一个人去旅行,找寻自己最想要的。

写给猫咪的信:“好想念你。咪咪,葬你的地方已建成快速公路,以前以为那里偏僻安静,现在好吵哦,愿你在天上没有关系。”

家书或致好友的信成了“Lost Art”,剩下给陌生人给自己写信。有些话平时未必有机会说出口,有一封“给陌生人的信”:想成为心理治疗师;小时候常去外婆家,患有抑郁症的阿姨常陪她玩,后来家庭变故大家不再见面,后来阿姨过世。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女孩也写了自己。另一封:一直认为穿无袖衣服只适合那些手臂纤瘦的人,自己的手臂肥肥的,有蝴蝶袖,十分讨厌那又丑又肥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