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购物网站,一阵头晕:天哪,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的鞋,当下哈姆雷特式的问句在脑中浮现:要买,还是不买?如果买,什么颜色款式价钱合适呢?
根据生还水兵的回忆,舰长下令弃船之后,将近两千人涌上甲板,跳水逃生前,大家都尽可能轻装以利游泳。不约而同地,军官士兵都把自己的皮鞋、衬衫、手套、军帽、手电筒整整齐齐地摆在甲板上,还将“皮鞋一双双地在甲板上排成一行行,所有的鞋尖都整齐地朝着外边。”上千双鞋尖朝外的鞋子就这么伴着这条光荣的老船沉入海底。海军强调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作风与传统充分显露无遗。
那么,我到底该买什么鞋呢?这个,可以参考晚晴园—孙中山南洋纪念馆里,收藏的一则狮城《新国民日报》刊登的“平民鞋厂”广告:
老子云:柔胜刚。因为世界上现在树胶制造的东西往往胜于钢铁。别的且不必说,即如俗语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苟如他把胶底的鞋穿上去,那么任汝随便怎样踏,总可以不破。不相信吗?你试用——平民厂所造的树胶底鞋。一比较,这鞋很便宜的。花了一点钱,得来全不费工夫!(引文终)
“兀那东西(钱),是好动不喜静的,怎肯埋没在一处?也是天生应人用的,一个人堆积,就有一个人缺少了。因此积下财宝,是极有罪的!”
别人的鞋真的不能乱穿。《尔雅翼·释兽二》有个故事:西海之滨耸立着一座招摇山,山上有种神兽──“狌狌”。它警觉性很高,但弱点在于:喜欢喝酒,又特别喜欢鞋子,每见必穿。
“……请期明春三月十五日,将举八州之卒,西上。与公相见,公勿视谦信同皮履都人士。”这次逮不到你,明年春天再战!你别把我看得像是京都那些赶流行、穿皮鞋的贵族,说话不算话,中看不中用啊!
哈!积下财宝,存钱不花,“是极有罪的!”所以,买!
《金瓶梅》里的色狼西门庆先生先帮我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书里败德、好色、怕死、懦弱的无赖西门庆,同时又是敏锐、精明、观念前瞻的商人,还是具有现代资本主义思维的理财大师。他的投资哲学注重于“让钱流动”,因此他一不投资房地产,二不积压很多现金在手上。他的名言是:
八百年前的非洲国王穿红皮鞋耶!这么新潮?
好的!根据西门大师与平民鞋厂的教导,我决定在购物网站上点下“特价大促销”的鞋款:嗯,花了一点钱,但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猎人们想出绝妙好计:他们在山间小路旁摆上几坛好酒,再放上几十双系在一起的鞋子。狌狌也不傻,知道一定是人类设下的圈套,先破口大骂:“诱我也”,而且它甚有灵性,还知道设下埋伏者的姓名,连他们的祖宗八代都一起骂!但骂完之后,又舍不得美酒和鞋子,最终还是“既而不能忍,则连臂号泣,相与就醉蹑履”,猎人们就趁狌狌哭累喝醉,脚下不听使唤,而且穿着系在一起的鞋子又跑不了,将它们一举成擒。
因着主要在家工作的缘故,久久不曾穿着正式,人模人样了。日前为了要得体地出席一场活动,犹豫着要不要花钱张罗一双只须穿一次的皮鞋。
我们得审己度人,不要狂妄逾越,得意忘形,自尊膨胀过大,以至于穿不下自己的鞋,也穿不了别人的鞋。
英语里头,当谈到我们得设身处地体会他人的想法或困境时,常说要“穿着某人的鞋子”;这也意味着我们得审己度人,不要狂妄逾越,得意忘形,自尊膨胀过大,以至于穿不下自己的鞋,也穿不了别人的鞋。
谈到中途岛之役,还有另一则跟皮鞋有关的轶事。该役美军获胜,但“约克镇”号航母以寡击众,奋战不懈,最后力尽被毁。弃船的过程井然有序——连皮鞋也是。
皮鞋的颜色,有时还代表了党派的异同。二次大战之时,美国海军就有所谓“褐皮鞋军官”与“黑皮鞋军官”的说法。出身航母或潜艇的军官是“褐皮鞋”,而传统正规海上战斗舰艇(主力舰、巡洋舰、驱逐舰等)出身的军官被称作“黑皮鞋”。另一种说法是:褐皮鞋指的是肯创新求变,不跟随传统,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黑皮鞋则是一板一眼,一切按照规矩教范来的人,像1942年中途岛之役的英雄——史普尔安斯将军即是。听说他在临危受命时,一位士官就对这个任命评论说:“我对他没什么意见——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一位黑皮鞋的将官了。”
至于颜色,就有点伤脑筋了。皮鞋,未必是起源于西方的东西。13世纪赵汝适的《诸蕃志》,其中就提到一个位于北非,叫默伽猎的国家——“王逐日诵经拜天,打缠头,着毛段番衫,穿红皮鞋”。
而穿鞋的学问更大——穿皮鞋的人可能……靠不住!这个典故是来自于日本战国时代“越后之虎”上杉谦信,他在1577年与织田信长争雄。织田看到上杉的军容,吓得连夜拔营而遁。谦信见状大笑:“信长真是会逃!”此时他因为后方有变,必须班师,便留下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