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以言字》中的一首小诗《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望而知定是夺胎自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吟诵唐代诗人的经典诗作,理所当然必须把叶嘉莹先生请上台——播放她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录音是也。叶先生虽然毕生涵泳于中国古典诗词,可惜她所出生和成长的北京,并没能让她跳出普通话或华语的局限,把古代汉语的“入声字”和“浊音声母”在她的诸多吟诵中给表现出来。

讲什么内容呢?大概因为书籍理事会的长官们曾在“新华文学奖2022”的宣传活动上,听我为入围诗集《诗以言字》中几首和唐诗相关的现代诗用不同的方言诵读过,并且向图书馆负责人推了荐,题目于是定为“《诗以言字》说文吟诗分享会”。英文的简介貌似比较详细,起码看得出那是一场“用不同方言朗诵中国古典诗词”的分享会。

别忘了,除了“入声”,古代汉语还有“浊音声母”。还是以《登鹳雀楼》为例,上文的六个入声字中,日(如:客语读nGit、闽语nDit、潮语nJik)、入(如:客语念nGip、闽语nDip或nJip、潮语nJip)、欲(如:客语作rHiuk)、目(如:闽语发nBak或nBok)这四个字,同时也是“浊音声母”。另外,“黄”在客语中发作“Vong”,“依”在某些地区的客语中读作“rHi”,也都是“浊音声母”。现代汉语在长年累月一次又一次的简化过程中,主动丢弃了至少14个“浊音声母”,仅仅保留“l、m、n、r”这四个“次浊声母” (也叫“清浊声母”)。

就以这首《登鹳雀楼》为例,叶先生虽然很刻意地将诗中的“白、日、入、欲、目、一”这六个字念得很“硬”,试图用第四声的“去声”来表现出“入声”的效果,可惜简化了的现代汉语,并没有“-p、-t、-k”(“白、欲、目”为-k;“日、一”为-t或-k;“入”为-p)这三个辅音韵尾,当然不可能表现出古代汉语中“入声”那种“咬牙切齿”和“急切短促”的韵味了。

号称流传了5000年的汉语,简简单单几个“浊音声母”却必须到不同的方言中才能寻得,但日语的“平假名”,轻易就能脱口而出20个“浊音声母”:が(ga)ぎ(gi)ぐ(gu)げ(ge)ご(go)ざ(za)じ(zi)ず(zu)ぜ(ze)ぞ(zo)だ(da)ぢ(di)づ(du)で(de)ど(do)ば(ba)び(bi)ぶ(bu)べ(be)ぼ(bo)。我们这些炎黄子孙,真是愧对祖宗啊!

三月中旬,国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早早就来邀约,希望我在六月暑假回国后能到榜鹅区域图书馆的文化讲座系列上去充充数,作为图书馆开幕节目及面向社区群众的活动之一。把中国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带进寡民小国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素来是我喜闻乐见的美事,自然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