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听闻东南亚有过猎头族、食人族,很神秘遥远的传说,去了“现场”后,传闻成了可想象、可触摸的过往。“猎头”和“食人”常被混为一谈,达雅人有过猎头的传统,峇达人的祖先曾是食人族,至少在东南亚,猎头和食人是两回事。搞清这个,已是收获。探讨这些传统的由来和消失,也是在回溯地域、种族的历史和文化。
作者按:续写本专栏又近两年,因个人原因将再次暂别。用回上次的那句话:诚挚感谢读者支持,未来一段日子,相信大家会在这里收获更美好的体验。
答:《独在异乡》中提到一些远离家乡,在陌生的文化里定居生活的西方人,有的是旅途上遇见的,比如婆罗洲森林高原村落里,娶了当地土著太太的中年法国人;苏门答腊夏梦诗岛上,和峇达族男子同居并一起经营酒吧餐吧的德国女子凯蒂……有些是书里读到的,比如毛姆《客厅里的绅士》里,那个和缅甸女子共同生活却不肯娶她,总想着有朝一日返回老家的英国人;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马来狂人》,住在马来亚森林小镇,寂寞到已有些神经错乱的德国医生。
精神领域中,“故乡”“异乡”的概念和过去有何不同?人的故事更简单还是更复杂了?
问:《在南洋小城荡来荡去》里,还有一篇《独在异乡》,当今时代,手指一划就能连上世界,瞬间知天下事,和身处各地的亲友,认识不认识的人互动交流,还会有异乡感,有所谓“乡愁”吗?
文中没写的,还有欧大旭的《和谐绸庄》,该书第三部分采用过去与现在交错的形式,叙事者是英国人温姆伍德。此时温姆伍德已在马来亚居留60年,属于流落海外的所谓孤独的英国人。“他生于1915年,在某个意义上是东方主义的受害者。一个秋日的下午,他在伦敦的葛洛斯维诺广场散步,从某座宅第的窗口看到房间壁纸上的东方景象,从此一心一意要到东方寻访‘我的天堂,我的世外桃源,我的完美的灵象’”。
一百年前毛姆“远东”题材小说里的人物,随殖民主义而来的西方人,在陌生、溽热的环境里,因为深刻的文化、精神上的寂寞孤独而堕落,做出很多出格之举。如今世界的面貌早已改观,通讯革命更颠覆了人与人、人与世界的关系,交通的便捷、物流的发达冲淡了“乡愁”,人的流动性前所未有,有些人一生可能在很多个地方居住。精神领域中,“故乡”“异乡”的概念和过去有何不同?人的故事更简单还是更复杂了?
答:正如你说的那样,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旅途,不过是去两个地方的旅行。先是到了东马砂拉越婆罗洲森林高原的达雅人村庄,借宿在村长家;后来又去了印尼苏门答腊北部高原多峇湖中的夏梦诗岛(Samosir Island),参观了峇达人的古村落遗址。
旅行打开人的眼界,丰厚人的内在,但终究,“我所感受到的,只取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最近在读的《艺术哲学》《意大利游记》作者伊波利特·丹纳如是说 。丹纳是19世纪著名法国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和哲学家。
“房间壁纸上的东方景象”是什么,那么一瞥,就勾走了一个英国青年的魂?后来我在仰光斯特兰德酒店典雅的欧式咖啡厅,见到土黄底色红玫瑰图案墙纸上,描绘着大象路过花草丛林包围的仰光大金塔,有点明白了当初温姆伍德们的东方情结。
旅行结束后进一步查找资料,学习和思考,是旅行的延续。中国古代和欧洲历史上都有过食人现象,而且并不只是特殊个案,曾经也是风气。
这个主题本来还有续篇,后来觉得有点“血腥”就放弃没写。对于峇达人曾经的食人,书中这篇只提到砍罪犯和战俘,以及吸血,没说为何和怎么食人。读到的资料说,这些部落有一种传统,为了保持亲人间、部落成员间的亲密关系,年长者衰老以后自愿被吃。还有这样的仪式:把老者弄到树上,然后滚落下来,砍成一块块在大锅里煮熟,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成员和亲密的村里人都来分享。他们的观念,是让亲人的血肉进入自己的身体,浑融无间,作为生命继承和延续的方式。信仰基督后,峇达人的这个原始风俗彻底改变、终结。
问:你的《在南洋小城荡来荡去》这本书里有一篇《猎头不是为了吃》,提到世界各地的猎头和食人传统,特别是历史上中国和欧洲的“食人”,这是你在砂拉越旅行后,回来再找资料补充写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