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毒日当头的中午,坐在咖啡厅等朋友到来时,我翻看一些黑白的二战照片档案。“你在看见什么?”一个个来时,都不约而同地问。

但我真正看见了什么?对于离我们那么遥远的事,我们始终是以陌生人的姿态去旁观,始终无法还原历史铁一般的沉重,更甭说体会当事人的极度恐惧。照片,我们一天内可能在媒体网上涉览无数张。像此类的影像实录,充其量我们只看见战乱中,势力强与弱的残酷,再注视久一点,看到的也只是庶民的疾苦。

“在看光线中的黑暗,是如此泾渭分明。”看着一张战俘即将被枪决的照片,我轻说。

视而不见,不也是一种“疑似看见”?疑似,既假装用眼睛看,共情共融却在远方,因此我这座孤岛无需衔接他人那座岛屿。

一张好的摄影作品,往往记录了我们平时视而不见的社会问题,彻底指出人的虚伪——我们在一瞥后,毫无共情可言。一如圣经故事中,一名犹太人被抢匪打伤,躺在路旁;路过的人,却视而不见,不闻也不问,便绕道而行。

我闭起眼睛……想象如此的场景,可换一个故事背景,换成一名女子或男子不愿与车内的人分离,所以沿路追赶,虽然明知是徒劳。那心中极度的痛楚与不舍,即使隔着玻璃,也能感染车厢内目睹的人。

相机快门在一秒的速度拍下的景象,萦绕我脑海好久,近乎窒息。

然而,“看”这举动,普遍上是一个人望着某一批人曾做过的事。这些事在时间的长河里,从另一个时代的溪流再次流过眼前而已。就一张二战的照片而言,就有多个错综复杂的视线,以及无法言喻的情感:战俘望着自身的绝境,刽子手看着抢也瞄准战俘,围观的兵士看着同僚执行任务,围观的战俘望着即将被枪毙的同胞,想着下一个是不是自己,摄影师用相机拍下自己的看见……

我看过这么一张黑白照片。一名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赤着脚追赶刚开动的火车。相机从列车的车厢内,捕捉了女孩满脸的焦虑和的泪湿的眼眶——像是将生平最贵重的东西,遗漏在车厢,想追回来的表情。她侧着身子,一路追着列车,一路望着车窗奔跑。但纵使跑得再快再远,心中想要的,始终是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