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工不需怜悯,仅需同理。”这是扎奇尔的内心话。怜悯虽然是善意的,潜意识中有高低之分;而同理心则须要跳脱固有的价值观,尝试站在对方的立场设想,知易行难。
前来书店的,多半是爱书人,之中也有异乡人。
与扎奇尔熟络后,他与友人们常在书店办各种文化活动。除了接触到各国的文化,聆听异乡人的故事,我被大家办活动的热忱、魄力感动。他说,手机是他的得力助手。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尽管疲累,回到宿舍后,他与友人们就通过社交媒体联系至深夜,筹备仅能在周末举行的一场场文化活动。
异乡人,指的是地理上,也是心灵上的游子。多年前,我曾在大学校园参加本地作家柯思仁与黄浩威主讲《如果岛国,一个旅人》的新书分享会。两位作者在《如》通过电子邮件的来往,以深邃又抽离的文字,记述各自在岛国成长的记忆片段,已消失或正迅速蒸发的建筑、街道。身为异乡人,因体验到他们对眼前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份格格不入,对其心灵上毫无依归的心情,产生共鸣。
提到异乡人,自然会想起卡缪的小说《异乡人》,主角莫梭看似冷酷,犯了滔天大罪后,漠视群众的期待、批判。多年后重读,我重新反省,他仅因违反社会约定俗成的规范,深刻感受生命的荒谬,内心受到冲击后,毅然选择诚实地思索生命的意义。单单是这份自由而孤独的精神,我理应献上敬佩之意。
而书店一直引领我抵达未知的远方。我在书店认识了一些来自异乡的游子,像离开岛国超过大半年的扎奇尔。扎奇尔来自孟加拉,喜欢诗歌,是本地客工诗文比赛三届冠军得主。我因阅读他与友人合编孟加拉文和英文对照的诗集《客工颂》(Migrant Tales),才第一次看过以孟加拉文书写的纸本书。
每回来书店,扎奇尔总会边抱着小世诚,边称他为小帅哥,仿佛在跟远在家乡的儿子萨立夫玩耍。实际上,萨立夫已经念小学了。扎奇尔毕业自孟加拉国立大学,曾在孟加拉报馆工作,19年前来到岛国谋生,更把岛国当作家园。去年当他得知书店即将迁移至如切路,充满期待。只是,没想到那次他特地来桥北门市告别,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