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品与我,真要说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也仅止于我从《诚品好读》吸取过不少的精神养分。直到今天依旧清楚记得自己当年深为《夏宇vs李格弟,一手写诗,一手写词》这篇访问怦然心动,那个阶段是我生命中的夏宇时期,关于夏宇种种,即使只是鳞爪,都足够为我经常漏电的人生状态充电。但与其说这本杂志曾经让我一页一页地打发掉我百无聊赖的日子,不如说我怀念猫在朋友房间边翻这本杂志边讲废话那段愉悦时光。

书店是城市思考的面目,连锁书店也不一定就是面目模糊,看看诚品,看看茑屋,我倒觉得它们五官鲜明,太精致了,面有得色,未免流于矫情。有时我会怀疑,这些书店根本不是在卖书吧,更像在卖姿态,架子上的选书是品味的宣示,放眼到处是行销的痕迹,这样一个空间在我看来反而更加聒噪、更加拥挤,即使是在书店没有什么人的时刻。

我对诚品书店没有感情。诚品书店于我遥远陌生,它是许多文青的“在台北生存的一百个理由”之一,然而与我无关,我只是去台北乱走几天而已。几次台北行都有去诚品逛逛,但我到底去了敦南诚品还是信义诚品,始终搞不清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回想起来印象一塌糊涂,到底我在台北只是一个游客,而不是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诚品书店从来不是我的阅读口味养成的一部分。

我自己近20年来在旅宿上也是宁可选择商务旅馆,而不选择无法不跟陌生人打交道的青旅或者店主太热情的民宿之类,如今我对交游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只想在旅途中跟我自己安安静静相处。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虽然我对连锁书店没有什么感情,但对独立书店也不特别亲近,例如赤峰街的浮光,或者松烟区的阅乐,当然它们都是很漂亮的书店。如果我在有河书店觉得自在一点,完完全全是因为那里有朋友,有猫,有观音山和淡水河,即使这家书店也跟朋友一样个性强烈,有时甚至令我感觉仿佛置身她的私人书房,径自翻阅她喜欢的诗集或者调戏她心爱的猫咪。

所以,大疫元年5月敦南诚品结束营业,我也没有觉得特别可惜。但这件事在台湾的文化圈引起颇多回响,不少台湾作家纷纷撰文追思他们与敦南诚品的因缘际会。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黄丽群在接受媒体访问中的一段谈话,说,相较个性太强烈的独立书店,她更喜欢连锁书店,认为连锁书店抹平个性也不失为一个好处,某种程度会有一种反社交的安静。我完全能够理解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