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年8月,我到纳闽出差,那时不知道在我们博物馆呆过的鲸鱼骸骨就在纳闽海洋博物馆里,而从下榻旅店走去博物馆只要10分钟……那次出差有整个周末的空档,我却在纳闽市区晃荡,在咖啡店里发呆、听雨……在博物馆盼不到故人来探访的鲸鱼骸骨,这些年来,应该是更寂寞了。

马六甲当时的驻扎官贺维(D.F.A Hervey)把鲸鱼骸骨送到新加坡的莱佛士图书博物馆,开始时没有适合的展示空间,到了1907年才把骸骨吊在天花板上,一直吊到1972年博物馆把所有的自然科学标本迁移到新加坡大学为止。鲸鱼骸骨在这65年里一直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国人的共同记忆,可是最后还是被送掉了,“断、舍、离”让我们少了负担和念栈,却也让我们的记忆变得模糊,甚至把过去忘记。2015年4月,国大李光前自然历史博物馆开幕时,有人想起了曾经拥有的鲸鱼骸骨,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再也讨不回来了。还好那年7月,在裕廊岸外发现了一只10.6公尺的雌抹香鲸,博物馆才有了另一副鲸鱼骸骨。现在吊着骸骨边的玻璃展柜里,除了有在抹香鲸胃里找的塑料包装垃圾外,还摆放着一罐标上日文的鲸鱼肉罐头。

去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吃午餐,从前门穿过玻璃圆楼时,我下意识地抬头,想起了曾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鲸鱼骸骨,时光倥偬,那副长12.8公尺的印度鳍鲸(Indian Fin Whale,学名Balaenoptera Indica)骸骨,已经离开博物馆50年了。

不久前才知道,鲸鱼骸骨在1974年去了东马纳闽(Labuan)的海洋博物馆。在李光前自然历史博物馆当义务导览员的郭大哥发来了鲸鱼骸骨的“近照”,整副骨架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靠金属柱子支撑着,头骨搁在长方形的箱子上,肋骨似乎也少了几根……这只鲸鱼生前死后的命运都是坎坷多舛的,“鲸鱼在1892年6月19日被发现搁浅在马六甲甘榜沙峇堵(Kampung Sa' Batu)的沙滩上,村民筑起围槛让鲸鱼涨潮时也没有办法游回海里。被困的前三天,鲸鱼一直发出像牛叫声般巨大的声响,一星期后才终于慢慢地死去……”,读了海洋博物馆的描述,想象鲸鱼死前在沙滩上的孤独和绝望,三天三夜的哀嚎,难免心酸。又不是捕鲸人,干吗就不肯放过一头迷路的鲸鱼呢?不过如果是捕鲸人,杀戮的场面就比围堵血腥多了。2019年在北极圈内的托斯卡那岬(Kapp Toscana),看到迤逦了几公里的沙滩上堆满了鲸鱼的骸骨,探索队的领队说:“二次大战期间这一带曾经是捕鲸人活跃的海域,捕获的白鲸就在沙滩上被屠杀切割,留下这些骸骨……”,他平静地说着白鲸的这段历史,但是我却在他眼眸中看到了深邃的忧郁,脑海中也出现了堆满鲸尸的沙滩,海水被鲸鱼的血染得一片腥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