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计算起点与终点最短的距离,只要在两点之间画一条直线,答案就呼之欲出。但我常置身于人生的十字路口,起点与终点皆无法确切标示,更何况是丈量自己无法看见的距离。
我的方向感特差,常常“误入歧途”。发现自己走错路,回头才是岸,于是我便想循着来时路,回到起始点,再做打算。若执意前行,只会离目的地愈来愈远。可是,我因迷路而心慌,已记不住来时路了。若能效仿格林童话里的男孩汉赛尔,沿途撒面包屑作为导航标记,我就无须担心回不去了。然而,时间的鸟儿会无情地叼走路上的面包屑,没有什么会固守原地。迷途充满变数,促成了两点之间的“零距离”;由于我的折返,之前的起点遂变成后来的终点,仿佛我未曾离开。
大概是在中学时期吧,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数学比人生容易太多了。
中学同学D以前常找我帮忙解答数学题。见我信心满满地运用微积分找出曲线的转折点与拐点,她在一旁也没闲着,认真寻思:找出这些“点”,对我们未来的人生有什么实质的帮助?这个问题真把我难倒了,只能以沉默表示此题无解。近日因工作需要,我学会运用变点检测。积累了足够的数据后,我们可以搭乘时光机回到过去,将时间序列中发生转变的位置估计出来。有时,想起D在青葱岁月质疑人生的提问,我似乎能指认一些隐隐约约浮现在人生曲径中,化身为“点”的面包屑,但若要明确辨识,这是拐点,那是变点,这是起点,那是终点,我却拿不出分析数据的十足把握。
回首当年,D庆幸再也碰不到令脑筋急转弯的数学题。她抱怨题目刁钻,数学真难!我立即表态,曲折无常的人生岂不更难!D还是搞不懂数学概念的不同“点”,我还是看不清人生的各种变点。不知是我想得太多,还是岔路太多,我总觉得,有时非得绕路走远了,才能接近自己渴望的变点。就像小时候挖宝藏收集点数兑换奖励,长年积累的能量可以让我在接下来的人生道路上兑换一些惊喜转折,引领我去往更辽远的他方。于是,我豁然明了,终点不是我裹足不前的那个地方,而是从心底彻底放下某些人事的这一瞬间。
老友K总是劝我别想太多:你从哪里出发,这就是你的起点;你在哪里停下来,那就是你的终点。可是,迈出第一步之前的起念、酝酿与筹备,难道就不是人事的起点吗?倘若余情未了,人事能否告终?K双手一举,做出投降状:就你自己说了算吧!
抵达心之所向的境地,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是我人生标记的闪亮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