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神童,具备过目不忘的本事,顶多只是对美好图像格外痴迷,愿意花时间学着画,照着画,模仿着画,乐此不疲。小时候家里有个奶糖铁盒,母亲用来装针线,我则喜欢盯着铁盖上的图画看,双眼闪着光,心里嘟噜着:真是好看!

说来毫不夸张,到现在其实还记得我6岁左右笔下那只兔子是怎么画的。

奶糖的大白兔一直定格在我6岁那年,它奔越过红蘑菇的那一瞬间,活灵活现烙印心底;然它也不甘寂寞,这些年来借由我的画笔,又活出了一番新的气息。不禁想着,若当初家里不曾出现奶糖铁盒,我不曾孜孜不倦一笔又一笔来回临摹着大白兔及红蘑菇,我而今还会特地创作出兔子默默否?

是的,6岁那年我开始隐约意识到这种潜能,就这样拿起铅笔,仿佛找到了真正的魔法,原来就在自己的手里。我们是可以通过双手,创作出美的作品,让人欢喜,也让自己欢喜,这不正是最美好的事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开窍了,反正那几年,我就如同脱缰的马儿,自由徜徉在不断模仿作画的欢愉当中,依样画葫芦把大白兔跳过红蘑菇画上一遍又一遍,享受着创作美的法力。而所有其他对美的综合理解,都是之后在不断摸索不断创作的过程中,经验累积逐步归纳建立起来的,倒是其次了。

那应该是我画的第一只兔子,或应该说是所画过形态最细腻生动的第一只兔子。图画里的许多细节,经过当时我的小脑袋瓜对奶糖铁盒图案的观察及消化,早已转化成一条又一条容易记牢的画画公式,镌刻在脑海里,就算经过了数十年的推移,相信自己还是能够凭记忆,相当高程度地在画纸上将之还原。

上面画的是笑脸盈盈的大白兔,纵身一跃,跳过一大一小两朵圆蘑菇,蘑菇与白兔水汪汪的大眸子一样红彤彤的,还点缀着可爱的小白点花纹。红蘑菇与大白兔,或许正是这一红一白的相互映衬,让当时我的小小心灵瞬间就着了迷,原来有些色彩搭配在一起,就是格外的协调,感觉很舒服。而朦朦胧胧间,仿佛一扇魔法之门就这样为我缓缓开启,跨过门槛从此展开对美的启蒙探索之旅。

然而说实在,那时候哪晓得美是什么?如何衡量,有何标准,完全毫无头绪,纯粹就是很直观的内心反应:喜欢的就是美丽的。甚至我在想,小时候热衷于挖出家里大大小小印有各种图画的物品,很认真地细看,很用心地临摹,或许一开始让我着迷的从来都不是图画本身,而是能画出这些图画的人的潜能。

注:本期配图为儿歌《兔子乖乖》而作,收录在《儿歌新唱计划3》歌书里。

美,就是你我在欣赏任何作品时,有能力产生共鸣而唤起的感发力量。

其实想想,就算到了现在,你我又真的就了解美为何物了吗?想是大部分人从没认真在乎过吧?如何定义美,有何重要的?有何必要的?就算无法具体解释美,也不妨碍个人感受美的能力,对不?也对,若美只停留于感官层次的愉悦,那就相当于个人直观的好恶,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也就无须过多客观的说明。所以美永远都处于一种模糊暧昧的不明状态,可望而不可即。然美理应还可升华成心灵层次的某种满足。这满足也如同我6岁时那一扇愿意为你开启之门,跨过门槛就能够唤醒自己蛰伏的另一种潜能,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美,就是你我在欣赏任何作品时,有能力产生共鸣而唤起的感发力量。美的作品,是能与读者产生互动的,生生不息,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