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茶后老板介绍我们去吃鸡饭,著名的陈少卿沙煲鸡饭店才百米外,老板还坚持帮我们打电话问开门了吗?他翻着笔记本找出电话,拨通了问:“志明啊,是我啊。今天有开吗?开了没?”这简简单单的沟通方式也是几十年没变吧,现在还有人把电话写在记事本上吗?让这一串随机组成的号码,真实地存在于这个物理世界上。
去霹雳州旅行,打算逛逛几个因锡矿而风光的小城小镇。作为旅行者,我对这些被时光遗忘的地方感兴趣,那些坍塌了店屋,被不可一世的榕树占领,将人的痕迹活生生地吞下抹去。那蓬勃的生命力,也是一种暴力,夺回了自己的领地,开始野蛮生长,正是这种原始的力,让人觉得小镇还活着,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活下去。
来到金宝,我刚好带着余云出版的新书《在南洋小城荡来荡去》,此行的目的是想把这本书送给广元泉记药庄茶行的黄老板,书里其中一篇文章《在金宝喝金花六堡》写到茶行喝茶的事。健朗的老板笑得开心,盛情邀请我们坐下来喝茶聊天。盛行于霹雳州的六堡茶,和离乡背井到这里开矿的华人有关。这茶汤能慰藉移工们的身心,一口灌下能消除疲劳,再一口能再解乡愁。
小城习惯了聚散,也让那些想要离开的人可以义无反顾吧。黄老板说自己是受英文教育的,或许他未必会读完整本书,但送这本书的意义并不在此。一些形色匆忙的旅行者,来过这里,认识了一些人,一起愉快地喝了一下午的茶,听了一些故事,写了下来,他们并没有打算忘记。
我常常会因为某一个情节而喜欢上一部电影,地方亦然,这日常拨打电话的情节,才短短几十秒,但烙下了深刻的金宝印象。
产业崩塌,人口流失让这些小镇黯然失色,但它并非不漂亮的。我眼中的漂亮,在当地人心中或许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伤痛,或永远不回头的决裂。我们在端洛的老餐室里和老人聊天,问他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他们笑着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去怡保找吧。知道我们来自新加坡,这些居民能说出他家里的谁谁谁就住在新加坡的后港或宏茂桥这些地名,我希望由他们口中听到的不是遥不可及的羡慕,不是无法离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