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内,我在四个不同的地方种了七棵树。第一棵是芒果树,种在盛港河谷湾的路边;第二和第三棵是在爱美丽山公园,同属肉豆蔻科的小叶红光树 (Small Leave Nutmeg)和线枝风吹楠(Kalak Pucung);第四、五和六棵是在乌敏岛种下的香灰莉木、黄牛木和淡滨尼树(TampinesTree)。最后一棵是实龙岗花园一所教堂边种下的白木苏花树(Horse Bush, Petai Laut)。我完成围绕着白木苏花树像甜甜圈状的土堆,确认树栽得够直,再浇了一桶水,拉出手套准备离开时,公园局的那位女生走过来问我想不想和自己种的树合照?我笑了笑说,好啊,把手机递给她。对着镜头的笑容在拍摄的瞬间却变得有点恍惚,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合照的这棵树还在,就成了一棵前人种下的树,在教堂的围墙外,继续默默地听着祷告、唱诗班的歌声和悠悠的钟声……
前天和张大哥在喝咖啡时,他说,一位朋友刚刚走了,他和另外七位朋友说好隔天去抬棺,送朋友最后一程。接着,他又说,我走的那一天,我们这群朋友不知道会不会就只剩下一两位?棺也应该抬不成了。他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有点惘然。我静了一会说,每个人最后都是要走的,不过如果走之前能多做一点事,也就没白来一趟了……他点头。我们这些平凡的人如果能为别人或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做点事,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但总好过什么都没做。我种一棵树的时间,外劳们至少可以种两到三棵,参与种树其实是对国家公园局“种100万棵树”这个计划的支持,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的成效。但是看到这么多长了几十年、甚至超过百年的老树为了建住宅、工厂、办公楼、购物中心或发展成其他用途而被砍伐后,公园局呼吁大家一起栽种100万棵树,繁衍本地树木的多样性时,虽是亡羊补牢,但是怎能不以行动来支持呢?
用锄头挖一个坑,把树苗放进去,再替她浇上一桶水,再怎么说也只能是树生命中一位匆匆的过客,几年后,如果心血来潮想回来看树,也许树已经忘记了我这位过客。或也许,自己也忘了曾经在哪里种下了哪一些树……记忆是一个无法捉摸的东西,有些你以为你会记得的事,几年后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当时没在意的事,几十年后却会在偶然间,蓦然想起……不久前在罗大佑的演唱会上听到了《野百合也有春天》,想起了五个人去迪沙鲁的那次旅行,一路上我们兴高采烈地重复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我告诉M说她侧脸的剪影像潘越云,声音也像,只是没有潘越云的哀怨缠绵,却多了点沙哑;含蓄内敛的H在一旁微笑,静静地听着,那时候她还在卖花,但是她自然流露的才华却让我深深折服。前年,H走了,我想起了那个阳光、沙滩和海浪的假期,海边没有我们一直唱着的野百合,但是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小白花,现在再次想起,倒有点像我上个星期才种下的白木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