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好物,利在孤行”,说得极为精妙。这世间至情至性、至纯至美者,大多曲高而和寡,那不妨就让它独自美丽,傲然绽放,无须在已登峰造极的自然之美上画蛇添足。
泰式生腌离不开鱼露、青柠、辣椒等传统泰餐调料,但酸辣风味在清甜丰润的蟹肉前,俨然成了退居二线的配角,丝毫不敢盖过主角的耀眼夺目;韩式酱油蟹是丹戎巴葛韩国美食街区的巨星之一,生蟹在酱油为主的调料中腌制后,蟹肉醇香,蟹黄肥美,因特别下饭还有了“偷饭贼”的“美名”;家家皆有独门秘方的潮汕生腌同样声名在外,还被称为“潮汕毒药”,并非因其有毒而是美味让人上瘾甚至“走火入魔”,颇有些蛇蝎美人的色彩。
生腌蟹古已有之,北魏《齐民要术》就介绍了一种步骤极微繁琐的“糖蟹”,其中重要一步就是“着活蟹于冰糖瓮中一宿”;唐代《酉阳杂俎》等书对“糖蟹”亦有记载;北宋有“蟹”诗无数,如“霜柑糖蟹新醅美,醉觉人生万事非”等;到清代,嗜蟹如命的作家李渔更是以一篇《闲情偶寄·颐养部·蟹》道尽对蟹的“痴”,现代“蟹痴”读了也必定点头如捣蒜。
发现本地生腌蟹主要分为三大“山头”:韩式、泰式和潮汕生腌蟹,虽料理手法、所用蟹品种有所不同,但通过对时间的掌控,对调料的拿捏,酿出的美味异曲同工,最大程度保留了蟹生猛汹涌的天然之鲜。
食客对生腌蟹似乎不是痛恨,就是爱到无法自拔,两极化反应自带话题性。这道带有些神秘、未知甚至危险性的佳肴看似步骤简单,但“生”、“腌”都是讲究,颇需些吹影镂尘的功夫。蟹要够“生”够新鲜,个头多大、带膏带黄做法不同,腌制时间长短也不一样,配上恰到好处的调味,才能精准带出蟹肉鲜甜。经过时间的催化,腌过的蟹肉质莹白透亮,已成凝胶状,壳肉分离,轻轻一吸,就是满满一口大海的味道。
李渔说天下之美味皆可说,“无一物不能言之”,唯独蟹之美味不可说:“独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之。”他最看不惯将这顶级食材随意料理或与其他配料混搭,将这“暴殄天物”之举比作用篝火为阳光增色,捧一掬水助河流上涨:“和以他味者,犹之以爝火助日,掬水益河,冀其有裨也,不亦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