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轰隆向前,也许能洗掉今天的全部耻辱。但愿这个城市,依然有伟大的梦想,能伸手,接住所有的坠落。

第一次集体做核酸的时候,大家穿的还是羽绒服,今天全部短衣短衫。志愿者也已经都认识我们,会问,今天还有网课吗?我们也问他,找到女朋友了吗?他的大白服上写着大大的“单身”两字,可惜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他长得像刘德华还是赵本山,至今也没有姑娘冒险出手。但我们听说隔壁小区的姑娘,从方舱出来,带回一个男朋友,可物业坚决不同意陌生男人进小区,好好的一场新冠时期的爱情,被居委大妈毁灭。

漫长的封控改变了很多东西。原来不说话的邻居,在交换生抽和辣椒的过程中,约好了晚上9点一起教育孩子,或者说,打孩子,这样避免多次污染小区生态。而我们的购物团长,原来见人就躲的一个姑娘,不仅异军突起为整个小区的生存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刷出了猛烈的存在感,当她听说对面小区的团长团到88元三个西瓜时,她直接把我们团的99元三瓜团给取消了。事关荣誉,她在我们的哀求声中,还是坚持退掉了150个瓜。

据说那天大爷给小区剃了20个头。剃完一个,他自豪一句,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从前嫌弃大爷聒噪的文艺男,一个个对大爷低眉顺眼,毕竟,三个月不理发的小白脸,是没有什么骄傲的资本的。

三个月,外面的世界各种匪夷所思,上海大学的游泳考试改成了线上,在火车站候车的姑娘就趴在自己的行李上比划给云上的老师看。还有很多黑暗的事情,在黑暗中结束,我们甚至连哭泣声都听不到,包括曾经见过一面的一个报社女孩,就永远留在逝去的春天里了。我不知道她往下跳的时候想到什么,但这个城市,确实有那么一刻,没有人可以伸手接住她。

居委大妈是当代新神。她说核,我们核。她说封,我们就不能下楼。我们楼里的大爷凭着他乱真陈道明的面庞,觉得自己能拿下大妈下楼遛遛,结果没出电梯半步,就被大妈一句哈姆雷特式的 to be or not to be,送回30楼。大爷后来就在阳台上对着整个小区唱《十送红军》,一遍又一遍,活生生让他唱出了《游园惊梦》的味道。不过等到终于硬隔离结束,大爷马上又和大妈其乐融融,唱着“不到小区,怎知春色如许”,而且给自己找了义务理发师的工作。

封控三个月,做了多少次核酸记不清了。前天,原来一直排在我们前面,抱在妈妈手里的小姑娘,突然挣脱了妈妈怀抱,摇摇晃晃会走路了。停在小区里的车,已经被杂草盖住车轮。团购群里,妈妈们也叽叽喳喳说着,再不解封,得团购小孩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