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马德里玩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巴黎打开电脑,要闻仍然是上海封城,“好闷呀”脱口而出,政府积极静态处理,怎会搞来搞去都还没有清零?虽然号称分区松绑,住宅外竟然出现动物园铁丝网,较两年半前的武汉更麻烦,太令人意外了。网络real news fake news齐飞,《四月之声》和“跑路天后”膜拜现象收过多次,日本人辑制的纪录片也观摩了大半部,但实在无动于衷,只被“硬隔离”三字挑起一点色情想象,哈哈哈。

“跑路天后”不知道是不是上海话,我一听直接翻译成“走佬俏佳人”,当年“Runaway Bride”的香港译名。唉,那些平日不烧香,临到没饭吃才忽然参拜祖师奶奶的饥民,实在不值得同情。上世纪中50年代红作家把握时机冲出逃生门的示范,饱食无忧米的金丝雀显然不觉得和自己有切身关系,到了物资短缺才意识身在笼中,当然为时已晚,“上海人会奉承,会趋炎附势,会混水里摸鱼”,似乎有足够条件立于不败之地,唯独没有好好读过张爱玲,没有坐言起行学她去美国做二等公民,挨饿不应该投诉吧?

《小团圆》里渣男勾搭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主角,不是大言不惭“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吗?既然上海迈入新孤岛时期,祭出张爱玲消费(或消遣)无可厚非,譬如我们隔岸观饿,除了想起同一本书著名的黄段子“没有鸭子就吃鸡吧”,还觉得自己像《传奇》增订版封面那个探头探脑格格不入的八卦女人:“封面是请炎樱设计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旁边坐着奶妈,抱着孩子,仿佛是晚饭后家常的一幕。可是栏杆外,很突兀地,有个比例不对的人形,像鬼魂出现似的,那是现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窥视。”

透过张女士旧文对照当下,饱学之士肯定推荐《秧歌》,胡适先生的广告不是白卖的,“此书从头到尾,写的是‘饥饿’——书名大可以题作‘饿字”掷地作金石声,不过由头饿到尾恐怕太伤感情,身在其中的饥民固然受不了,旁观者也于心不忍。倒是《倾城之恋》这段有种黑色幽默,闲笔一写入骨入肉:离婚后寄娘家篱下的白流苏受尽白眼,闹脾气躲在房间不肯下楼,企图做和事佬的徐太太劝她:“你跟我来,大家说说笑笑,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明儿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要见面的,反而僵得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流苏听不得‘吃饭’这两个字,心里一阵刺痛”。另外,《怨女》写外公外婆上门吃餐,也是绝中之绝:“(银娣)替他们装饭,用饭勺子拍打着,堆成一个小丘,圆溜溜地突出碗外,一碗足抵两碗。她外婆还说,‘揿得重点,姑娘,揿得重点。’”